闹,一切都静静的。
初龄闹了半日觉得无趣便去找她的奶娘,叶氏这才有心思说来意,说到那个孙秀女,提起初三那日的事也不免有些后怕,但还是说:“模样自然是周正的,出身也好,就是怕这脾气,我家里和姐妹几个商量了,竟都说这样直爽的个性能同泓昕合得来,我说直爽归直爽,若鲁莽冲动不懂事,往后这一大家子我这么放心交付给她。”
“我觉得这孩子是可以教的,因了皇后那件事,据说这些日子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嗣音笑道,“而且之前她也不是一点就炸的毛躁,都是别人戳了她最痛的地方,她见不得旁人侮辱亡母才会不管不顾的。”
叶容敏笑道:“如此也是个孝顺的孩子,我倒喜欢。说起来这孩子也有些福气,方才皇后还说,多亏了她那天莽撞叫娘娘惊着,若这胎儿挨到七月生,兴许没那么容易。”
“正是的,所以皇后拦着不叫贵妃罚她们。”嗣音说着,想到,“拣日不如撞日,要不这会子把她叫到跟前来看看?皇后那里的意思似乎下个月就大选,你若不喜欢,还能挑别的。”
叶容敏当然愿意,嗣音便让谷雨去请,长春宫那里众秀女见梁淑媛来找人,且独独只见孙夏菡一个,不免都好奇起来,有人说:“莫非娘娘如今自己不能侍奉皇上,要找一个人代替她?”
这样的言论合情合理,一时间所有人都认定孙氏会被留下,于是反观梁如雨,不免讥笑说:“许是觉得自家姐妹回头抹不开面子,这孙夏菡到底是外人,将来她生完孩子一脚蹬开便是了。若是自家妹子,太多顾忌,反不好撕破脸皮。”
梁如雨一直都是静默的个性,即便被众人指指点点,也不会翻脸,反正她也从来没想过要这个堂姐做靠山。
孙夏菡来时,叶容敏和周桃是避在屏风后的,嗣音说些闲话来引她的谈吐,本以为她会怯懦,没想到个性直爽的人果然健谈,两人提起江南光景,一聊竟叫她忘了屏风后的叶氏和周桃。亏得谷雨咳嗽使眼色,这才止了话题赏了些点心打发她去。
叶容敏笑融融从屏风后出来,只拊掌笑道:“极好极好,我就爱这不卑不亢的性子,她能做的这样好实在不容易,有时我们家几个姑娘瞧见王爷都怕得不敢说话,我常恨得牙痒,问她们自己的爹爹尚不敢正视,出去如何与人打交道,将来过了婆家也这样么。”
嗣音笑而不语,看着叶氏高兴的样子,再反观周桃,果然很多事是勉强不来的,如她已为人妻,言行举止却仍像个孩子般怯弱,孙夏菡的落落大方显然更讨人喜欢。自然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出身境遇皆不同,想孙夏菡总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从小见识也不浅,加之性格也好,便能有大方从容得体的一面,是周桃不能比的。
嗣音也想晏珅喜欢这个女子也总有他的道理,而她的光芒自然也不必在晏珅以外的人前表露,但总这样也是不行的,晏珅毕竟是亲王,他的前途又岂是东北一隅?且听彦琛的口气,他心里其实是极看重弟弟的。
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嗣音犯不着操心,送走叶容敏二人便想休息,一觉歇到下午,不该下课的时辰淑慎却回来了,乐滋滋地腻着嗣音说:“父皇答应明日允许我和泓晔旁观殿试,父皇叫我们扮作小太监的模样就好,母妃呀,你见过殿试吗?”
嗣音笑道:“我才到京城几年,又怎么会见识过殿试?你怎么这样高兴,不过是看一场考试。”
“不是能见到天下的才子吗?我最佩服有才华的人了,而且据说今次年轻的考生居多,好像人才都挤在一年里,父皇也很高兴呢。”淑慎得意地说着,面上神采飞扬,扑红的脸蛋甚至好看。
嗣音心里乐得不行,嘴上还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天朝那么大,有几个才子算什么?明日你见的也不过是极少的一些,瞧把你乐的。”
淑慎笑而不语,只蹭着嗣音撒娇,她再掌不住,问道:“丫头,是想给自己选驸马吗?你还太小了,我可要再留两年陪我解闷的。”
“哪儿有,你别欺负人。”淑慎嘴上嚷嚷着,脸分明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真的?”嗣音笑得生怕肚子疼。
淑慎若非顾忌嗣音的肚子,早上来揉搓她了,跺脚撒娇,又把偷笑的谷雨她们赶出去,好容易平静下来,终是软软地伏在嗣音怀里说:“我就跟你一人说,你可不许笑我。”
嗣音连连点头,捧着她红得发烫的脸蛋说:“一定不笑,赶紧告诉我。”
“明源啊,那个家伙说我……”淑慎扭扭捏捏,满面的羞涩叫人看着直心疼,“他说我的缘分今年会出现呀,我又见不到什么人的,母妃你说明天殿上会不会就有那个人?可是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呢?都不认识,将来也不会有机会打交道,难道是凭父皇随便一指婚,就是我的缘分吗?母妃啊……”
嗣音被她一声声柔柔地唤着,从心酥到骨子里,淑慎本就比一般的孩子早熟,这会子动心思也不算奇怪,何况她那么喜欢明源,人家都说她的良人会在今年出现,她自然深信不疑了。嗣音更是放下一件大心事,至少不必担心淑慎将来与如来佛祖较劲,要一心念着出家人不肯回头。如此想来,那明源真真是奇人。
提起明源,她又不得不念护国寺,想到女儿若过了夏天仍旧不会说话就要被送去,总是舍不得的,便让淑慎去抱初龄来,两人一边逗着她玩耍一边教引她说话,可分明这小丫头什么都懂,反应也极灵敏,就是不肯跟着学发声,若想要什么不被满足,也只咿咿呀呀的一如襁褓那会儿,好像就没长大似的。
“但愿你那好朋友能叫她开口,这孩子和佛家的渊源就那么深吗?”嗣音忍不住嘀咕,淑慎因逗着初龄而没听清楚,依稀听见提明源,便问她说什么,但嗣音现在还不想说,到底敷衍过去了。
淑慎则满心思是明日的殿试,这会儿连对着初龄都要炫耀一番,更把她搂在怀里低声问:“丫头,姐姐明儿会遇见谁呢?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呢?”
初龄咯咯大笑,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好像要告诉姐姐什么似的,偏偏谁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可淑慎还是得意,跟她的小妹妹说:“你也觉得明源说的话会应验对不对?”
嗣音在一旁静观,又是欢喜,又是一股子莫名的无可奈何,说不出道理来只沉甸甸地覆盖在了心头。
历代恩科举士都在春天,故有春闱一说,偏偏隆政帝性格孤僻,大热天想起来开科选士,这些学子们一路过关斩将通过礼部试到了京城,又经过吏部考核,最终走到了今日的殿试,而今日出了文华殿,他们之中不仅要分出状元榜眼探花等名次,更会有吏部拟定入选为仕的名单呈交皇帝最后审批。若有皇帝十分中意,亦可当殿授予官职,故而整场殿试比的不仅是学问深浅,各方面的才华优点都是博得功名和官职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皇帝升座后,百官朝拜,继而学子陆续进殿行礼,分列就坐。围坐两侧的官员算是旁听,也会在之后的官员选拔中给予吏部参考意见。此时学子们正以皇帝所出题目当殿撰文,工部左侍郎轻轻碰一碰身边的同僚李沅江,“李大人你看,皇上身边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可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