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嗣音一愣,说:“公公,我不能离开符望阁啊。”说着伸手捂住了丝帕遮挡的脸颊。
方永禄笑道:“既是奴才来,还有不能的么?才人尽管跟奴才走吧。”
嗣音不再执拗,因不带谷雨,便嘱咐她好生在符望阁呆着,一路跟着方永禄走,但问:“公公,三殿下可大好了?”
“这……”方永禄轻叹,答非所问地说:“才人往后莫问他人的事,宫里规矩多,保不定哪句话您就说错了。”
“所以要好自为之。”嗣音道。
“奴才该死!”方永禄蓦地停了下来,白了一张脸躬身道,“这句话真真是奴才多嘴传给了谷雨,娘娘千万别往心里去,更……”
“您是为嗣音好。”梁嗣音恬然一笑,“嗣音会谨记在心。”
方永禄见她如是真诚,心里也明了为何其不过几面之缘便入了皇帝的心。
“这几日各宫禁足避疾,您在宫里走动是不会有人知道的,便是有人知道也无妨,这是万岁爷的旨意。”两人且行且说,竟是到了隆禧殿,方永禄低声道,“个个都说皇上冷血无情,谁知他每日夜里来隆禧殿为三殿下祈福。”
嗣音一惊,但被方永禄催促,终究是踏进了隆禧殿正殿。
那里,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正盘膝坐于蒲团上,双手合十,一串沉褐色佛珠悠悠轮转,那样宁静,那样虔诚。
“臣妾叩见皇上。”嗣音立在他身后,徐徐跪拜下去,第一次将“臣妾”说得清晰有力。
“你来了。”彦琛虔诚而肃然的脸上微微一释,语调和缓,“会吟唱佛经么?”
嗣音见他的面容,心里便倏地揪紧,没来由地心疼:“臣妾只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心诚则灵。”彦琛嗯了一声,抬手示意嗣音坐到他身边去。
梁嗣音没有拒绝,乖顺地盘膝坐到他身边,见他又宁神默念经文不再看自己一眼,便明自己该做什么,遂双手合十,清吟婉转:“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透彻空灵的《心经》随即从隆禧殿随风而散,却仿佛飘至宫廷每一个角落,涤荡污秽孽障,还世界一片清静自然。
方永禄等守在隆禧殿外,忽见远处款款过来一行人,正埋怨谁如此不知趣,待近了竟发现是皇后容澜穿着一身吉服而来,若不错,她本意是来隆禧殿为泓昀祈福,只是那么巧,遇上了。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谁在诵经?”容澜见到方永禄后,就没再往前,挽着络梅的手发紧,旁人不知,唯有络梅默默承受。
方永禄不敢欺瞒,答复:“是符望阁的梁才人。”
容澜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轻叹:“也只有她了。”
又回首对络梅、绣兰道,“咱们回吧。”
“奴才……”方永禄上前试探皇后的意思,容澜道,“你是机灵的。”方永禄便会意,待皇后一行离开后,再三叮嘱一同陪驾的四个小太监不许提皇后过来的事。
然隆禧殿里,梁嗣音吟诵的《心经》久久不绝,直至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