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因为这件事情被无辜处死的那些陌生人,和江山社稷相比,他们蝼蚁一般的人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那件事上,夏新权选择了沉默,因为沉默,他的官升得很快,在六部官员不齐的情况下,他很快就上了位,从一个区区的主事变为了从二品的侍郎大人,于是,他变得更沉默了。
去年,辽东生了一件大事。
建奴的奴酋努尔哈赤以七大恨为口号,起兵反明了!
万历十一年,当时的辽东总兵李成梁率军进剿建州右卫阿台部时,误杀了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因为这事,李成梁对努尔哈赤感到有些愧疚,让他袭了祖父的头衔,成为了建州左卫的头目之一。
失去祖父和父亲之后,努尔哈赤自然悲痛欲绝,对大明朝和李成梁恨之入骨,然而,他表面上却对大明朝和李成梁十分的恭顺,让人根本就看不出心中的怨恨和仇视。
在李成梁和明朝的支持下,努尔哈赤开始起兵攻打女真的其他部族,在万历十七年,他一举统一了建州女真,成为东北最强大的女真部落领之一,甚至,获得了建州左卫都督佥事一职。
之后,努尔哈赤仍然表现的很恭顺,八年时间,三次到北京朝贡,更是得到了那些文臣们的信任,满足了他们天朝上国的虚荣心,于是,接下来,在李成梁离开辽东后,他没有了顾忌,很快展开了针对女真各个部族的吞并战争,而这个时候,十年内,辽东主帅这个位置前后竟换了八个人,每个人的施政策略都不同,再加上朝鲜战争爆,朝廷根本无暇顾及东北,到万历三十年,当朝堂的那些大臣们意识到了努尔哈赤的威胁后,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尾大不掉了!
万历三十六年,熊廷弼任辽东经略,意识到了努尔哈赤的威胁,这个时候,明朝在辽东的势力比较空虚,熊廷弼认为努尔哈赤的威胁在短期内无法解除,于是,他上疏朝堂,主张朝廷和努尔哈赤展开谈判,在必要时做出一些让步,为他整军备武,加强辽东防务争取时间。
然而,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们对熊廷弼的建议嗤之以鼻,他们这些人,也许没有一个去过辽东,没有一个见女真人,然而,这仍然不会妨碍他们做出高瞻远瞩的决定,堂堂天朝上国,岂能和蛮夷交涉谈判。
于是,熊廷弼被召回,继任者对努尔哈赤采用了强硬的政策。
只是,这个时候努尔哈赤的翅膀已经长硬了,他认为自己用不着再对大明朝卑躬屈膝,万历四十四年,他在赫图阿拉(今辽宁新宾县老城)即汗位,国号大金,建元天命,万历四十六年,他以“七大恨”誓师讨明,攻占抚顺,并且击败了援军,明军损伤惨重。
事情传回京师之后,万历和大臣们决意应战,进剿努尔哈赤。
最后,老将杨鎬任兵部左侍郎皆右佥都御使,经略辽东,由其调兵遣将,组织了一只远征军。
对于这个任命,夏新权甚是担忧,他根本不赞成由杨鎬领军,在他看来,在这个时候,不如重新起用熊廷弼,熊某人虽然是一个标准的南蛮子,为人粗鲁,脾气傲慢,一点也不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然而,他毕竟对辽东熟悉,对努尔哈赤也有一定的了解,兵书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
然而,熊廷弼得罪人多,与他交好的人少,夏新权和熊廷弼没有什么交情,熊某人是湖北人,乃是楚党成员,他夏新权乃江苏人,算是东林一党,不管怎样,他为熊廷弼出头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杨鎬虽在官场上厮混了三十余年,其人却没有什么本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忙于应酬周旋。
早年,在朝鲜战场上,他就以无能著称。身为辽东经略,在外他不清楚努尔哈赤的实力,在内不明白手下将领们的详情,调兵遣将,布置任务,看的全是那将领与他的关系亲近与否,在朝中依靠的又是哪一党的文臣,这样的一个人领兵作战,要想获得胜利,除非敌人比他更蠢!
然而,夏新权仍然选择了沉默。
虽然,在这个新春却依旧寒冷的日子,他紧凑着眉头,担忧着辽东的战事,然而,在某些关键的时刻,他恐怕还是会选择沉默。
在窗前站立片刻后,他回到书案前,拿起桌上的两封信,这两封信都来自他的好友周进,一封是杨澜托夏府的下人转交的,另一封则是周进在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的,两封信的内容相差仿佛,都是关于一个年轻举子杨澜的内容。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不管身处在何种环境下,拉帮结伙都必不可少,而一个团伙要想壮大和存在,就必须接纳大量的优秀人才,像杨澜这样十八岁的解元,又是周进欣赏的那种少年老成的年轻人,自然需要大力向同党推荐。
“老蔡!”
夏新权向窗外喊了一声,很快,前几天杨澜等人见过的那个老家人出现在院子里。
“老蔡,你找个人去把那天拿着周大人的信前来拜访的那个年轻人请来!”
“是!”
老蔡应了声,退了下去。
夏新权站在窗前,凝望着院墙上的一株小草,小草的草尖上积着白霜,随着风,一上一下地点着头,那风景煞是凄凉!
(第一更送上,接近是四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