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时间带来的厌倦最终会将爱情沉淀成为一种习惯,连同当初的美丽一起消失,只剩下义务和责任。
许多时候,人类都会在极度快乐的情况下真诚地希望这一刻永远定格,与其说这是珍惜当下不如说是恐惧未来,因为我们没有自信未来还能够如此快乐;但另一方面爱情的汹涌又让人无法自拔,无法放弃天长地久的念想。于是这就形成了一个矛盾的死循环,这也是无数段爱情里最根本的纠缠。
男人在故事里说,如果他能够接受事实,接受他那种天生就很简单的命运,他可能就不会那么痛苦那么愤怒。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不甘心接受。对于爱情也是如此,心存怀疑的同时又心存希望,即使不完全相信还是忍不住祈祷。
所以,男人和女人在故事里就是如此,一方面想要潇洒地把所有美好都锁定在今晚,然后彻底告别彼此,不需要考虑未来,不需要担心一辈子;但另一方面又想要把如此的美好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以至于后来持续不断地唠叨着再次相见与否的问题。
女人在离别之前对男人提到,她所向往的爱情,不是一见钟情的火花,而是细水长流的朴素和不断继续的可能性,让人单纯而怀着美好祝愿地相信爱情的至高境界是平淡却长远的。随着而来的火车站离别就更加深化了这场由相遇而衍生出的爱情会有进一步发展的余地,因为他们会像所有离别的人一样琐碎、纠结,舍不得放手。
一句舍不得,就是爱情的真谛。
但是他们在困惑于要用‘不联络’来维持一份感情、封存一种美好时,他们却忘记了另一种让爱情失去最初颜色的可能,那就是当他们回到各自的生活,遇到各自生活中的人,然后顺理成章地忘掉对方。也许这一刻他们认为这场相遇的绚烂会让他们终生无法忘怀,可是大多数时候我不明白他们哪里来的这种自信:自信记忆可以和时间和生活抗衡,自信情感的重量可以抵御时间的消磨。
‘挪威的森林’那样一场樱花飞舞、刻骨铭心的青春,人到中年的渡边也只能听着披头士的老歌暗暗对自己坦白:我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如此这般地记忆起直子的脸。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时间花得越来越长,尽管很让人感到悲哀,但却是千真万确。最初只要五秒钟我就能想起来的,渐渐地变成十秒、三十秒、然后是一分钟。
这是一个伪命题,因为只有当人们亲自经历过后才能确认,也只有真正经受了时间的沉淀之后才能明白。‘日出之前’的故事里没有给出答案,但我却可以从雨果-兰开斯特的剧本里感受到他对这个命题的探讨,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掠过耳边。如果有机会,我想要看到雨果对这个命题进行探讨,也许那会是另外一个妙不可言的故事。
电影最后的一组镜头,慢慢地扫过他们共同走过的那些地方,埋葬着无名死者的公墓;狭长的走道里他们曾坐过的长凳;遇见吉普赛女郎的喷水池;将无数水中尸体冲到岸上的寂静河流;喝酒看星星的青草地以及草地上空掉的酒瓶。
那时我突然想,如果这些固定的场景有记忆,他们是否比我们的记忆更加能够抵抗时间的冲刷,更加持久;如果有一点就连这些建筑物也耐不住时间最终腐朽倒塌,是不是我们还会记忆那个某一个接到上我们有过的脚印,某一段河流里飘荡过我们的笑声。
电影有结束的时候,但人生还得继续。时间和爱情到底谁胜谁负,这不是能由一部电影来决定的。但幸运的是,兰开斯特用这种方式让人们看到了爱情的本质,然后默然地看着大屏幕久久无法回到现实,不是因为电影里的爱情太美好,而是因为电影里的爱情太真实。
‘别让时间欺骗了你,你不能战胜时间,在烦恼和担忧中,生命模糊的逝去,时间自会有它的喜好,明日或者今朝。’时间对于这场相遇的裁决,这让我认清了爱情在其面前的脆弱和不确定,这也许是这场相遇的另一种意义。”
尼古拉斯用一种现实却又不失诗意的手法详细地分析了“日出之前”这部电影的核心思想,这绝对堪称是别出心裁的,而在影评的末尾,他又采用了一种更加特别的方法。
“最后,用电影中那位流浪诗人的诗词作为结尾。
浸入白日梦中的幻觉,眨动了浓密的睫毛,哦,亲爱的,划过你美丽的脸庞,在我的酒杯里坠入一滴清泪,凝视你纯净的双眸,了然你是我生命的意义,彷佛奶昔在蛋糕的甜美中交融,我像那恍惚中浮现的天使,在梦幻中游弋飘荡,怎么忍心再看你芳心百转?却如何才能两情相悦?不知晓我来自何处,更不知我们归于何方。只管拥抱生活,就像溪流终究要汇入江河,迤。逦而下,随波逐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本该如此,可知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