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梵渊没有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呆了呆抬头看他。
“若然你还想着杀她的话,那么为师……也不强迫你继续留在佛门,你可以还俗,回去本家,继承梅家的家主之位。”
“我不……想着杀她了。”他低下了头,嗫嚅道。
“此话当真?”
“是。”他害怕他真的要离开师父,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是”字,让他坚守承诺这么多年,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喜欢上她,直至现在不能自拔的地步。
世事无常,他亦无法决断。
直至现在,他还是想不通透为什么当时就这样放过了她,然后将自己送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可是他无怨无悔。
今晚能见到她,实属意料之外,他原以为,今生今世无法再相见。
只是,为什么被她羞怯告白的时候,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的原意并非是让她来找他,赖秋桐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摩梭局势虽然并没有别国那般复杂诡谲,可毕竟也是一个狼窝。她好不容易从一个狼窝里逃出来,转身又钻入这个狼窝……为了他这样的将死之人真的值得吗?
幸而,他今晚还是狠心将她赶走,不然,他无法想象赖秋桐在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会对她做出一些什么。
梵渊早已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他坐起身来,看见自己身侧睡了一只幽蓝小兽,不知怎地,心中莫名一松,始终不是一个人啊。
翌日清晨,雪融未消的时候。客栈上下都是一片静谧,渺无人烟。
梵渊很早便醒来。事实上,昨夜因着梦魇和双生蛊蛊毒发作的关系,他并没有睡上多久。
蓝宝一直睡在他身侧,因是记挂梵渊的病情,他一有动静,它也从他边上醒来,睁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
“吵醒你了?”
“嗷——”还好吧,蓝宝嗷呜一声,伸了个懒腰,伸出爪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它总觉得梵渊的脸色比昨天晚上蛊毒发作的时候更差。
“她走了吗?”始终是忍不住,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其实答案也是八九不离十,不然蓝宝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定然是她交代下的吧?
“嗷——”走了。蓝宝坐了起来,也没有说什么,呆呆发了一会儿愣之后,才划破自己的爪子,递给梵渊。
梵渊看着它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又看了看它渗血的爪子,笑了一笑,“蛊毒发作已经过了,你的血也派不上用场了。”
“嗷——”我还以为你会喝她的血呢。蓝宝也不矫情,将爪子收回,还顺带舔了舔,接着“嗷”,“我觉得你昨晚应该做得更绝一点儿,直接喝了赖秋桐的血,收了她岂不是更好?”
梵渊幽幽看着它,“蓝宝,你学坏了。”
蓝宝觉得梵渊的目光有点儿危险,往后缩了缩,又嗷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抛弃我,让我跟着那个歹女子?”
“……以后都不要提她了,我这样的将死之人,实在不应该留下任何的念想。”梵渊闭了闭眼,觉得再过一段时日,他应该能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样,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蓝宝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毕竟呆在一起这么久,或多或少也是能知道他的一些心思的,它又嗷了一声,试探问道:“难道你身上的蛊毒无药可解?”
梵渊的手指动了动,他垂下了眼睫,并没有作声。
*
顾竹寒当晚并离开了天福客栈,不仅是天福客栈无法再呆了,也是因为害怕凌越再次死缠不休,是以她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
昨晚在离开梵渊的房间之后,她在客栈里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少恭他们的踪影,无奈之下,只能逃出客栈再做打算。
不过相对好运的是,许是凌越是失去了擒住她的耐心又或是猜测她很可能已经不在客栈了,顾竹寒最后得以顺利回到自己的客栈。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将门窗紧锁住了,这才和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而且昨晚真的是折腾得很累,身心皆倦,她真的需要休息。
是以,她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睡到晚上傍晚时分,她才起来做了简单梳洗,而后下楼觅食。
她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来,这时听见隔壁桌的人在说话,听见那人说着昨天他们看见的那辆奢华高调的马车今天已经离开了这里,往丽都的方向出发了。他们都在猜测那辆马车是不是女皇带着皇夫出巡,因为他们之中有不少人看见了女皇的侧影和坐在她对面的隽秀男子。
顾竹寒执筷子的手一顿,一股钝痛涌上心头。她没有想到梵渊他们这么快就回去,昨晚他刚刚蛊毒发作,都不好好歇一歇就启程出发了?
他就这般不待见自己吗?
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桌子上的菜,总觉得心中十分不舒服,听着他们一口一个“皇夫”那样叫,莫名其妙就有一抹焦躁给涌上来。她暗暗压下心头的焦躁,可终究是心情积郁,“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想要结账上楼,却不料对面瞬间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顾竹寒不明所以,唯有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了那人的眼睛。曾经非常熟悉的专属于奸商的一双眼睛。
她瞳孔微缩,嘴唇微动:“可言?”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来人装模作样地将手上折扇一收,缪可言仔细看了她一眼,而后对她说道:“我在楼上包了雅间,不介意的话上去谈。”
“好。”顾竹寒应答一句,也没有多问什么,从善而流跟着他上楼。
在摩梭遇见缪可言这简直是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们怎么样都算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且缪可言后来又加入了鼎玑阁,他们的合作关系更是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