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看见她掌下流下的血,猩红的,似飘散在忘川彼岸破败的花。
银闇在她身后已经赶到,他对着悬崖控网的人低喝,“放开她。”
“阁主,这是叶先生的命令……”
“放开她。”银闇再说了第二遍,语气之中透着毋庸置疑。那几道黑衣人影无奈,唯有将网扣打开,将顾竹寒放了出来。
顾竹寒得了自由,也顾不得手上被刺了千万道伤口,跌跌撞撞地在泥泞中爬着,想要爬到那匹早已在地上抽搐的马跟前,上马继续往帝京赶。
还差一点点就能到帝京,还差一点点就能看见娘和小玉,还差一点点啊……她紧咬着嘴唇,咬出了血还不知,银闇实在是看不过眼,阒黑无垠的眼底闪过一丝波光,他策马上前将顾竹寒捞起,把她放在身前,顾竹寒浑浑噩噩,只能任由银闇护住自己继续往帝京赶。
一道黑影突然跳了下来拦在银闇跟前,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阁主,叶先生说让姑娘离开,不要进帝京。”
按照叶空寻的意思是让顾竹寒在东海的时候就要离开,然而她在听见帝京那边消息的时候任何人都不想见,叶空寻派来的黑衣人无奈,剩下的命令传达不了,唯有八百里加急急信回帝京等候那人的安排。
现如今,他们在这里拦截住顾竹寒,就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也让她知道帝京其实已经凶多吉少,即便你是南唐和亲的人选又如何?万一顺景帝或是凌彻再有所动作,狠心一点的话,那么他们辛辛苦苦护下的苗子就会……他们不想看见这种万劫不复的情况,是以唯有出此下策。
然而顾竹寒的决心让他们无法忽视,甚至不忍再阻止她继续向前。
“我必须要回去。”马上顾竹寒神智扯回了半分清醒,她一字一顿道,声音低却固执,“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黑衣人听明白了她的话语,也知道即便是她现在这样不济的状态亦是说得出做得到,是以他让出了道路,对头顶上的人说:“告诉叶先生,姑娘意志无法更改,准备另外的计划……”
银闇不再多言,当即挥鞭策马往苍茫帝京处赶,他只感觉到身前的人儿即便有他在背后护着,依然是那副冰冷虚弱的模样,银闇紧了紧肩膀,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安慰她,他所能做的只有尽他最大的努力去挽回一点点损失。
巍峨帝京,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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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踏踢踏——”
又是一天过去。
山间官道上,泥泞深重,骤雨持续下了整整一天,此刻正等得雨后新霁,只是还是沉沉乌云压顶,见不到一丝一缕的阳光。
一匹马自官道上疾驰而过,马上有一青一玄两道人影,两人的神情都是肃然冷峻,仿佛是要去赴一个未名的宴会。
忽而,官道上响起了一阵悲戚的埙声,埙本就是低沉宏厚又使人微有压抑的乐器,此刻吹出来让人听得心中更加深重沉郁。
埙之一曲骤停,有一抹黑色人影从树上跳出,银闇及时勒停了马,看向来人,正是多日没见的叶空寻。
叶空寻和银闇对视一眼,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顾竹寒身上,顾竹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后下了马,来至他面前,等着他对自己说一些什么。
“丫头……”叶空寻看得她过于憔悴落拓的模样,口上难言,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只化成一句话:“对不起,我保不住他们。”
顾竹寒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晃了晃,只觉得面前树木与乌压压的天空换了模样,而她则站在棉花上,一步比一步踩得虚浮。
银闇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及时自她身后接住了她,触手的是咯人的骨头,玄衣之下包裹着的躯体又该是怎样的消瘦?
叶空寻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回想起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仿若隔世。
不是他们收不到风声,而是他们去找谭芙的时候,她不肯和顾玉骆一起出逃!
夜露深寒,谭芙自床上警觉醒来,看见床前有一道黑色人影,冷语启唇:“等了这么久,你们终于现身了。”
“夫人,您这十几年来辛苦了,现在正是收成正果的时候。”
黑衣人话语里的意思最明显不过,即是让她带上顾玉骆出逃,不要再留在这里。
然而谭芙却是一口拒绝,“不,当初我带着他们俩进帝京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退缩要逃脱,这么多年的苦都熬过去了,竹子现在也在东海,你们让她及时离开那是极之容易的事情,而我和小玉必须要为她铺就一条后路。”
“可是夫人……”黑衣人极度为难,想不到她会一心想着赴死。
“你不必多说,当初我夫君满怀雄心壮志,却得不到一星半点的回应,小玉的身份特殊,也是时候要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而我这个作为母亲的,并不介意和他一起踏上黄泉路,”谭芙闭了闭眼,眼廓似乎有晶莹闪烁,“只是,竹子……若然真的要她知道真相的话,请护她周全,不要再让她活得那么痛苦那么压抑……”
……
谭芙一意孤行带来的直接后果是,她和顾玉骆都死在深暗宫闱之中,只是因为顾竹寒身份特殊,是和亲南唐的人选,又是南唐国主亲自选定的,顺景帝必须是要为谭芙和顾玉骆的死做出一个明确的交代,这样才使得有了谭芙和顾玉骆暴毙的消息传出。
叶空寻什么话都不能和她说,只能递给她一套干净的玄衣,又让人给她脸上重新易容,这才给了她一匹新的马让她进宫。
“谢谢。”顾竹寒上了马,僵硬转头对他们说了一声道谢的话语,便鞭策身下的马直往前方巍峨宫廷的位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