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同燕淄侯曾见过一面,如今遇得巧,我托词请他过来小坐。”他在孟章肩上轻轻一拍,:“稍安勿躁,不要露了端倪。眼下先见一见也好。”
孟章点点头,视线却紧紧胶着在秦疏身上。
然而就在这片刻间的工夫,外头变故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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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疏了无兴致,连带着也扫了易缜的兴。他原本就是百忙里抽空,既然出来一趟,该有的步骤一样也不肯少,灯总是要放的。
秦疏被易缜半强迫的塞过一盏灯,拉到涫河边上非要他放不可。涫河清浅,水面上晃晃悠悠的已经浮了几盏灯火。秦疏只得把灯点上,慢慢走过去放,
别人放灯多是结伙出游的朋党戓情侣,欢欢喜喜许下愿心。易缜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放灯,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半晌道:“你该不会在暗地里咒我吧。”
秦疏扭头看看他:“侯爷。没有。”
“在心里想也不行。”
秦疏不再说话,伸手拔了拔水,把灯送入河心,瞧着那渐去渐远的微光出神。
易缜无趣,出声催他。“放完了就过来,岸边湿滑,别掉到水里去。”
秦疏答应一声,无精打采的起身往回走。
从台阶上说说笑笑的走下来四五人,似乎也是来放灯,秦疏站到一旁让他们过去,不经意间却和其中一人打了个照面,正是方才不小心撞上的那人,这时候直直的朝着他看来,眼光很是凶恶。
秦疏怔了一怔,那人仿佛脚下一滑,突然朝着秦疏一头撞上来。
易缜眼捷手快,将秦疏拉到身后,劈手就捏住那人手腕,低喝道:“你做什么!”
他下手毫不留情,那人又是个文质书生,这一捏的力道,几乎能够将他腕骨折断。只听这人长声惨叫,手中一物反射着幽冷光泽,铮然掉到地上,却是他在袖中暗藏了一把短匕。
与这人同行的人见同伴受挫,面上露出惊色,然而并不退缩,各自亮出兵器抢上前来。
一旁侍卫已经赶过来,拦在燕淄侯身前。几人不过是寻常出身,三两下就被夺了兵器,捆番在地上。这动静不过半刻钟的工夫,竟惊动了巡城的士兵,从附近巷子里潮水般的涌出来,将周围行人驱散,把左右围得严严实实。
易缜护着秦疏走到平地上来。放眼望去,只见一片铁衣玄甲,刀剑森然反射着寒光,将他二人卷在当中。
那几人也被拖到宽敞处,摔在地上,口中还在不住声的喝骂。
易缜听他卖国贼狗奴才的骂了几句,走过去住这人身上重踩一脚,冷笑道:“你若有本事,当日怎么不誓死抵抗,纵然一介书生无力反抗,城角楼上一头撞死总办得到吧!自己都当了个不忠不义的降臣,几时轮得到你来说这种话?”
那人虽痛得哆嗦,仍旧怒道:“我纵然降了,和通敌叛国又怎能一概而论!……”
易缜也不同他废话,盯着他端详了一阵,慢慢道:“我记得你,似乎是张待郞家的二公子罢?其余几位,似乎也眼熟得很。”
这人气势为之一滞,却还道:“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易缜懒得听他再说,转头问秦疏:“你认不认识他?”
秦疏脸上并无表情,看看那人,默默摇摇头。朝易缜漠然道:“从未见过,修爷看错了吧。”
那人不识好歹,呸了一声道:“谁要你来假情假意……”
易缜心中恼怒,一脚踩在他脸上,面上反而有了分笑意:“不管是不是,总不能就这般放你走了,任你是谁家子弟,一查就能水落石出。”他也不管这几人如何喝骂,让人先带回桐城大牢里去。
他朝着秦疏走回来,,劈面问道:“你傻了吗,方才为什么不躲?”若不是自己手快,那把短刃只怕要扎进他胸腹里去了,当时尚不如何紧张,现在回想起来,他只觉得手脚冰冷,莫名的胆颤心惊。心有余悸之下,口气也就十分的凶恶。
秦疏正转眼四顾,见周围被北晋士兵走了一些,留下的也不少,仍旧铁桶似的围得严严实实。回过头来看他的目光冷漠苍茫。较之从前多了些冷硬的东西,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把易缜细细打量一遍,这才慢慢道:“侯爷不是暗中准备得十分周全了么?”
他神色冰冷,然而口气轻描淡写,说得平淡至极。
易缜原本是关切他,此时听到秦疏这口气,不缔于一瓢冷水当头浇下。竟愣了半晌,方才道:“你竟以为我故意带你出来,就是为引出那几个小贼而已?”
“原来侯爷另有安排,却是秦疏令侯爷失望,只能引出这么几个小贼。”秦疏朝他笑了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易缜见他曲解,有心争辩两句,然而这些人确实是他为防止秦疏乘机逃脱而早早布置下的,却没有想到来的不是秦疏同伙,反而遇上这么些个对头。原本想说再怎么想铲除祸端也不会拿你……拿孩子来冒险。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得解释,只含含糊糊道:“我也没料到他们会对你动手。”
秦疏看看他,仍旧是那般笑,半分也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易缜被他视如无物,顿时只觉心头纠结不快,忍了半晌道:“别人骂你几句,你别把火气撒在我头上,做过没做过那些事,别人不明白,连你自己也记不清了么?”
他这话可算得上是排解,然而秦疏听来,却想起他是如何使出种种阴恶手段,将自己勾陷于罪,一口气堵在胸口,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得片刻,易缜上前拉他,被他甩开,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扶着路旁花木才站稳。
“你究竟想怎样?你说端午要出去也让你出去,看灯也是你当天自己答应的,事到如今,别给脸不要脸。”易缜几时在人前受过这种待遇,当下脸色也阴沉起来。“也不想想泽国积弱多年,皇帝昏溃无能,早晚能逃得脱亡国?别说皇帝百年之年没人来坐这个位置,就算是有人来坐,又能保得住江山?就凭你?就凭刚那那些人?也配?”
秦疏怒极,忍不住转过身来:“贵国的太子,也不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不世人材,日后得好好为陛下百年之年打算……”话没说完,眼前一阵发黑,脚下如同踩在棉花上,四周一片天旋地转,易缜的面目连同周围的影物一并看不清楚。
易缜就看着他那般毫无预兆的瘫软下来,方才的愤懑倾刻间化为乌有,手足无措的接住了他,一连唤了几声小疏,怀中的人毫无反应。摸去只觉手足冰冷,气息微弱,借着两旁悬挂的宫灯,照着他如雪一般的脸色,密密实实的满头冷汗。
易缜不由得惊怕莫名,夺过一旁骑兵马匹上马就走。同行的侍卫不敢怠慢,匆匆吩咐几句,也上马紧追而去。
祝由二人只能藏身楼上,眼睁睁瞧着这番混乱,遇上这条的事,总不是插话的良机,请人过来小坐的打算只能作罢。
毕竟离得较远,偶尔传来只字片语,几乎教孟章捏醉了窗栏。祝由在旁边紧拉着他,生性他一时控制不住。
孟章脸色铁青,然而终是按捺住了。瞧着易缜一行人去远,慢慢平顺了呼吸,抬脚就要走。祝由一把拉住,低声道:“去哪?”
“船队住在不远处,我回客栈去。”孟章一点点挣出他的手,一字字道:“我不会乱来的。我琮要把小疏平平安安的带回去。”
祝由在他面上仔细瞧了瞧,松手退开一步。昏暗中看不甭面目,声音却透出十分疲惫:“你明白就好,路上小心些。”
送走孟章,祝由仍旧不曾点灯,回到窗前看着士兵撤入街巷之中。渐渐又有行人走过来,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他在黑暗中站了很长时间,又点亮烛火坐到桌前,举着笔对着摊开的帐止半天,却只字未落,最后只得掩了书本和衣上床,仍旧睡意全无。
端午那天的防范,只怕更为严密。然而见不着秦疏还好,眼下见着了人,十分难以说服孟章从长计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