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云策飞一般冲出了府门。
大梁城笼罩在黑暗之中,原本挂在天空中的明月和稀少的星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绝大多数的大梁百姓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对天空的变化一无所知。
“风之子”很少能在城中纵情奔跑,如今街道上空无一人,在主人的命令下,“风之子”带起一阵疾风,在大街上急奔而过。
一道闪电如愤怒的长剑,从天空深处直击而下,把黑沉沉的大梁城照得一片惨白,侯云策带着几名侍卫正好经过归云寺,突如奇来的雷电击中了寺庙的飞檐,飞檐掉下了一大块,砸在地上,发出了“轰”地一声巨响。
侯云策的坐骑“风之子”也算是老行伍了,它也没有意识到平和的大梁城会突然间电闪雷鸣,当飞檐落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长啸一声,猛地向上一跃,若不是侯云策骑术精绝,早已被“风之子”抛在了地上。
天人感应!林荣有难!
侯云策出门之时,已有不详的预兆,此时见到老天又突发混威,心尖尖更是就揪紧了。
几匹马快如发疯一般向皇宫奔去,马蹄声急,和阵阵雷声相和。
来到宫中之时,赵皇后、柴宗训正跪在床头,林荣紧闭双眼,一日不见,似乎又瘦了许多,往日英俊、睿智的一代神武之君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无助地躺在了床上。
范质、王薄、魏仁浦、杨光义、王著五人陆续来到宫中,赵皇后挪到床头,凑在林荣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
林荣猛地睁开了眼睛,翻身从床上撑了起来,他迅速地扫视了众臣一眼,眼光居然凌历如初。林荣高举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柴宗训,道:“众臣辅”。
众臣都尖着耳朵听着林荣说话,可是林荣说了三个字以后,就停了下来,保持这个姿势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皇后一声凄厉的哀嚎,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猛地响起。
侯云策一阵昏眩:大武以后最英明的君主,就这样去了!
尽管侯云策是前朝三皇子,可是他仍然认为,林荣是大武以来最好的君主。自己的父亲以武力称雄一时,南征北讨,战无不胜,可是国内生活困顿,民不聊生,这正是侯家王朝垮台的主要原因。
往日辉煌的大殿突然间蒙上了一层阴气。
在范质的安排之下,整个帝国都在为林荣的丧事运转。
皇帝在帝国里是绝对的稀少物,驾崩自然也成为和火山喷发一样极为罕见的事情,物以稀为贵,帝王的葬礼就变成了世界上最严肃、最繁琐、最细致的事情。只有如宰相范质、翰林学士窦俨等少数专业人士才能驾驭。侯云策已被这些程序弄得昏头转向,而且他还有极为重要地事情要做,因此,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当着提线木偶。
七月六日,范质宣遗旨,梁王于柩前即皇帝位,服纪月日一依旧制。
七月二十六日,翰林学士、判太常寺事窦俨上谥曰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
八月中旬,幽州守将韩通、沧州守将袁彦、坐镇潞州的张永德分别向大梁发回急报,契丹军和北汉军正在边境聚集大军,小股敌军正在不断渗透。
长江水师已数次和南唐水师交手。互有胜负。
狼烟又起!
八月二十日,中书门下,几位宰相聚在前堂,范质坐在了正中位置,这是林荣驾崩以来第一次全体宰相聚集在一起议事。
在林荣当政之时,为了防止权臣的出现,首辅之位早已取消,而是由宰相们轮流当值。轮到哪一位宰相当值。哪位宰相就是首席宰相。但是,在林荣遗诏中。范质却被任命为首席辅政大臣、首席宰相,这样一个任命,变相恢复了首席宰相制度。
范质把几份紧急公文往桌上一拍,怒斥道:“北汉、契丹趁我朝新丧之机,大举犯边,实是狼子野心,若不给以迎头痛击,定然有损我朝天威。”
在五位宰相之中,侯云策是由军事将领入阁拜相,对于军事他最具有发言权,等到范质话音停下来,就接口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高平之战,契丹并未出全力,只是派兵助战,而这一次,契丹国主耶律述律为报幽云十八州被夺之耻,亲自率上京契丹兵近十万,绕道西京,借道北汉东北的代县,直逼我境,北汉也趁火打打劫,派出大将刘继业领兵三万,已到达团柏,此战之凶险,比起高平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侯云策话中还有另一层意思:当年高平之战,大林新继位者是林荣,林荣此时已满三十二岁,领兵打仗多年,积有威名,对部下有极强有统御力,而此时新君还是一个童子,他根本无法有效统御三军,这是当前大林和契丹相较最大的劣势。
众位宰相都知道这个情况,大家都有些忧虑。
王著淡淡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何必忧心忡忡。”
王著是林荣藩底旧人,为人最是散慢,又喜饮酒,林荣心底十分信任他,却一直让他做一个不大不小的闲散官,但是真正在托孤之时,林荣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王著。
王著在朝中不显,但是范质却是林荣的近臣,对王著极为熟悉,此时见他说得如此轻巧,就道:“若只有一面之敌,我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南唐水师近日也在蠢蠢欲动。”
王蒲曾经参加过南征之战,对南唐水师很是不屑,“有我长江水师驻于江上,南唐水师就算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妄动,范相多虑了。”
范质解释道:“此次南唐水师有些不同了。林仁肇是南唐水师主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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