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此时才看清楚,这是一把老式的步枪,应该是他在这些车里找到的。他脚下还放着六七颗子弹,都擦得锃亮。
“咱们得看看,沙子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点险还是要冒的。”黑眼镜一边端着枪左右瞄准,一边对黎簇道。
看来昨晚自己昏迷的时候,这家伙做了不少布置。黎簇以前去靶场捡过子弹壳,知道要把氧化的子弹壳擦成这样需要花费多少力气。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花这些力气是有必要的。对于枪械来说,放置太久的子弹,如果不擦亮检查,爆膛的概率会很大。
黎簇爬到他身边,继续问道:“怎么个看法,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上来之后,他就有点安心了,不由得也兴奋起来。
“还得仰仗您。”黑眼镜朝黎簇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等下还要麻烦您受累。”
黎簇皱起眉头,有点无法理解他的意思。黑眼镜晃了晃头,让他看前面的沙海。只见所有的“波纹”几乎都汇集到了他们所在的这辆卡车前面,整个沙海好像被翻过了一遍。更远处的“波纹”也陆续围绕过来,一层一层,在卡车前方停了下来。
这场面有点像街头卖艺的,吆喝几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只是这些围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黎簇看着围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背上的白毛汗全出来了。此时他有一种在亚马孙河垂钓的感觉:河水之中,半径六七米的圈内,全是食人鱼,而自己就在一叶小舟上,一个扑腾下去什么都不会剩下。
“我觉得……”黎簇想和黑眼镜说,还是悠着点比较好,对方的数目实在太多了,在这车上,也没个东西可以抓手,车子一震,难保不会掉下去。但他一句话没说完,后领子就被黑眼镜揪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黑眼镜憋气喝了一声:“走一个!”紧接着,他整个身体被提了起来,又被甩到了空中,朝卡车前方摔了过去。
半秒后黎簇已经摔倒在卡车前面的沙地上了,他反应真算是相当快了,没有因为被摔了个马趴而有丝毫迟疑,几乎是瞬间,他就本能地爬了起来。他的手仍旧被绑着,平衡不好把握,站起来之后又一个趔趄,半跪了下去。
同时,从四周的沙子中,猛地伸出了无数只手,齐齐向他抓来。
那一瞬间的感觉太诡异了,就像是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在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猛然开满了一种奇怪的干枯的花一样。这可以说是一种绽放了,而且还不是一朵花的绽放,而是整片沙漠瞬间完全炸开。
黎簇身上十几个地方同时被“手”给抓住了,接着,他感觉到脚下的沙子突然变得无法支持他的重量似的,他整个人往沙子里沉了下去,所有被抓住的地方都出现了一股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
太快了,仍旧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他已经完全没进了沙子里。等他的鼻子里开始灌进沙子、嘴巴里吃满了沙土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黑眼镜从车上扔了下来。
此时的他连大骂的机会都没有,只感觉身体被无数的手抓住,往沙子的深处拖去。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迅速下沉,却无法做任何事情。所有的力量必须集中地用在紧紧屏住呼吸,不让沙子灌进口鼻,但是已经灌入的沙子,还是让他万分难受。
他不停地想扭动,但是不管怎么使劲最多只能搅动一下身边的沙子。他深刻体会到,在沙子里和水里完全不同,沙子是固体,往边上扭动,能挤过去两三厘米就已经非常吃力了,没几下他就放弃了。被往下拽了二三十秒,他所有的气都用完了。
如果他经历过很多生死之间的状态,他那个时候也许脑子里会有“我擦,我命休矣”的句子产生。但是黎簇只是一个雏儿,在最后关头,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所有的精力都本能地全部用在了努力让自己憋气上。
下降在他快翻白眼的时候停住了。恍惚间,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根绳子忽然绷紧了,上面传来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比起把他往下拉的力量,更加不可抗拒,他被强行往上拉去。
一开始,抓住他的“手”还试图将他拉住,但是随着绳子力量的加大,这些“手”的力道都慢慢松懈,逐渐脱开。伴随着脸被沙子狠狠摩擦,他的身体被迅速往上拔起。
他在事后感慨:第一,幸好鼻孔是朝下的,否则在那种速度下,他肯定被灌一整个肺的沙子;第二,萝卜在被人从地里拔起来的时候,一定充满了怨念。
差不多三十秒他就被拔了出来,冲出沙子之后,他被吊得腾空而起,双脚离地,又开始晃动起来。
已经到了他能憋气的极限了,他猛吸了一口气,结果把鼻子附近的细沙全部吸进了鼻孔里,并开始剧烈地咳嗽。眼睛也完全被沙子迷住,不停地甩头并用力眨眼皮,才慢慢能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再度被吊在了那辆卡车上,脚离地只有一手臂的高度,下面无数的“手”从沙子里伸出来,对着他的脚不停地抓着。他赶紧缩起小腿,回头痛苦地看着黑眼镜。后者站在车头上,正用枪瞄准自己。
“老大,你玩得太过了!”黎簇对他叫道,心里突然特别地怀念吴邪。那家伙虽然臭屁,但是对自己真的还算不错。这黑眼镜跟他一比,他妈就是个疯子啊。
“别急,正主儿还没来呢。这些小喽啰,我兴趣不大。”
“什么他妈的正主儿?你赶紧放老子下来!”黎簇撕心裂肺地喊,刚喊完就听到轰隆一声。他扭头一看,脚下的沙地之中,所有的“枯手”全都缩回了沙地里。与此同时,沙地里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