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城西府邸离秦淮河并不算近,没有坐轿子也没乘马车,那打着罗绢凉伞的倩影,莲步匆匆。伞面遮挡住阳光,也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一只执伞的青葱玉手,杏色薄纱裙摆翩跹而动,勾勒出弱柳扶风般的一段盈盈身姿。
绕过夫子庙的东南街穿过藤桥,从身边经过的行人愈发稀少了。就在朱明月走下石板桥的一刻,手里的伞柄蓦然被迎面撞来的人一把攥住了。
伞面冷不防地被掀开,露出伞下的丽雪容颜,尖尖下颚,一双乌漆似的黑眸,眼角泪痣颤巍巍。瞬间已是惊为天人。然而面前抓着她伞柄的男子,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惊艳之色,反而满含倨傲,薄唇抿着,带着拒人千里的凛寒。
“去哪儿?”
“怎么又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朱明月在瞧清楚拦路之人的同时,使劲去拽伞柄,奈何被对方紧攥着不放。
“这么着急作甚?想要逃跑,还是要私奔?”
男子握住罗绢凉伞的伞柄,仅用很少力道,就足以让她挣脱不开。朱明月向身边看去,发现那小厮已经不见了踪影,周围更是连个行人都没有,不禁低声娇喝道:“黔宁王莫非还想当街掳劫?放开!”
沐晟不为所动,反而握得更紧。
朱明月冷声道:“小女再说一遍,放开!现在没工夫跟黔宁王胡搅蛮缠!”
“真正的朱家千金眼看就要进宫,剩下的那个面临行迹败露,就要落跑?还是跑到信安伯府上去?”
朱明月望见男子轻嘲而自负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很想问他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因何这么笃定,非认准了她是沈家明珠不可。
“黔宁王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小女前脚刚出门,连要去何处、见谁都一清二楚。那又怎样?小女只是去跟信安伯告个别。因为小女马上就要跟着一道去宫里了。”少女抿唇似笑非笑地道。
沐晟眯起长眸,“什么意思?”
“国公府的小姐即将进宫,虽是出家,却封赏了公主仪典。能够随她一起进宫的人,不同样是身价百倍?故而她进宫的那一日,便是小女进宫的时候,黔宁王有能耐,不妨去阻止皇后殿下的旨意。怕只怕王爷没那个胆子!”
她说完,连绢伞都不要了,绾裙就走。
可没走出两步,就听身后的男子道:“区区五年,就将你教得如此有恃无恐、不识好歹。没关系,本王一向擅长教训这样的人。”
朱明月闻言气得顿住脚步,要转过身来,同一时刻,余光中什么一掠过,后脖颈便是一疼。
“想进宫?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听到这话时,整个人就没了知觉,昏倒在了他怀中。
黑梦,闷热。
不知过了多久。风里带着暑热的气息,等朱明月睁开眼睛,秦淮画舫的旖旎风致早已不在,变成了狭窄闷热的低矮屋梁,还有垂着的粗纱帘幔,最里层是灰色的箩帐。
透过箩帐,摆在床铺外的桌案上燃着一盏灯,烛泪顺着铜梗淌在桌面上,一片油乎乎的蜡泥。那个男子背对着坐在桌案边,拿着杯子,也不知是在喝茶还是喝酒。
他……
朱明月不用细看也知道是那个姓沐的莽夫。居然用这么下三烂的手段,当街就把她打晕!
思绪至此,朱明月腾地一下坐起来,却牵动了后颈上的痛处,重心不稳又跌回到被褥间。她气急败坏地扯开床幔,怒斥道:“这是什么地方?”
“客栈。”
那人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连头都没回。
“是你把我打昏的?”
那人轻笑一声,“还用问吗?”
“想不到堂堂的黔宁王居然这么卑鄙无耻。”
“你再说一句,本王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更卑鄙无耻。”男子侧脸过来,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朱明月咬唇,从床榻上起来,“放了小女!”
“不可能。”
自然是不可能,否则何必将她带来。
朱明月伸手抿了一下鬓角,还有垂下来的几缕乌丝。脖颈上隆起来一块,明显是肿了,“看来黔宁王已经不光是目无法纪。”何止是目无法纪,简直是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谁都知道明日就会有宫中太监去成国公府里接人,黔宁王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人给劫走。国公府的小姐也好,沈家女儿也罢,黔宁王这么无视朝廷威严,是对国公府的公然挑衅,还是不将皇室放在眼里?”
短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