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吃那胡饼,约有一炷香的工夫,茶水喝了两遍,东方兰才入帐禀道:“大帅有请公主殿下。”
李晴放下茶碗,整了整衣衫,随东方兰绕过屏风,原來杨昊就坐在屏风后的签押房里,李晴见面就说:“杨大帅日理万机,为国分忧,幸苦了。”
杨昊施施然起身迎道:“公主车马劳顿,幸苦了,请坐。”
李晴问:“大帅面前还有我的座。”
杨昊听她言语不善,遂绕过胡凳胡桌,亲手搬了一把胡椅放在正上位,说:“您是天潢贵胄,岂能沒坐呢。”
李晴也不客气,端坐下來,薄莱又献上茶水,李晴不接,说道:“喝了一肚子茶,不喝了。”薄莱目视杨昊,杨昊道:“备宴,为公主接风洗尘。”
一面又打量了李晴,嘿然冷笑道:“数年不见,公主风采依旧啊。”
李晴道:“大帅可愈发威严了。”
杨昊道:“公主是责我不恭敬吗。”
李晴道:“岂敢,您如今是契丹的大统领,总统漠北、河西、振武的大帅,麾下数十万兵马,我一个落难的公主岂敢争什么礼数,大帅还惦记着给我块胡饼吃,赏我碗茶喝,我就心满意足了。”
杨昊笑道:“公主的词锋还是这么锐利,这我就放心了,看來这许多年的风霜并沒有磨灭你心中的那团火,你还是你,跟当年在长安时并沒有什么两样,非要说有,那就是经历了风雨,脱去青涩变得成熟了。”
李晴沉着脸道:“大帅久在胡地,已经彻底变成一个胡人了。”
杨昊笑道:“胡人有什么不好,胡人会把藏在心底的话由嘴一五一十地说出來,不像咱们唐人,说话做事总喜欢藏藏掖掖,自寻烦恼。”
李晴听了这话,禁不住心中澎湃,忍不住端起放在手边的茶水又喝了起來,
杨昊看她强作镇定的模样,心中有了底,又道:“我此來是奉了密旨,节制振武、朔方、漠北军事,与阉竖做最后一搏,恐刀剑无眼惊了公主,故而想请公主移銮驾往丰州一游,这也是践行了几年前的旧约嘛。”
李晴道:“我若不从呢。”
杨昊笑道:“我相信公主会以大局为念的。”
李晴呵斥道:“你这个人愈发无礼起來,凭你也想摆布我,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绝不做你的傀儡。”
李晴骤然翻脸,摔了茶碗冲出帐去,薄莱、东方兰眼看着她走,丝毫不加阻拦,李晴冲出中军帐,眼见着金韬吟、唐羽两个女官领着二十几个花衣卫,排列在外,人人手臂上挎着一个包袱,又惊又疑的样子,在她们身后列着一队甲士,面冷如铁,人人手按刀柄,只待一声令下,立即取了这二十几个花衣卫的人头,
花衣卫里的每个人都是李晴亲手挑选出來的,朝夕相处,早已情同姐妹,危难时刻,她们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纷纷围上來询问安危,言辞恳切,问的李晴眼圈都红了,一人问她:“他们说公主已经答应移驾丰州,让我们收拾行李跟來,公主若不肯去,我们宁死也不从命。”众人附和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公主。”金韬吟斥道:“你们一心求死,要置公主于何地。”她哽咽着说道:“当初我们盟誓相伴公主到死,今日身陷敌营,无论受怎样的羞辱折磨,你们也要护着公主,岂可全自己忠名而弃公主于不顾。”
众人忙改口称是,李晴擦了把泪笑道:“你们这些傻瓜,哪就到山穷水尽的田地了,杨大帅是我的故人,回鹘破国流兵四起,他是顾念我的安危才请我移驾去丰州,原本是保护的好意,怎么被你们说成了生死别离,你我姐妹经历了这许多苦难,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听了这话,众人都喜悦起來,李晴安抚了众人一番,又折身还回大帐,冲着杨昊说道:“你果然够手段,我服了你,你要报仇冲我一个來,何必株连我的侍从。”杨昊冷笑不答,李晴顿了顿,换上了一副笑脸,说:“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你的好心好意我领了就是,你不是说备了酒宴嘛,我饿了。”
杨昊闻言丢了手中公文,爬起身來,拍拍衣襟,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个手绢递给李晴,一边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嘛,我本是一片好心好意,硬是被你说成了居心叵测,这真是要冤死人不偿命哇。”
他吩咐薄莱:“领公主侍从去洗簌,完了,一起赴宴。”
李晴道:“你的大营里就沒一个女人吗。”
东方兰望着薄莱“扑哧”一笑,薄莱的脸立即囧红了,
李晴望着拖着两条腿离去的薄莱,回望杨昊,讥讽道:“你狼子野心啊。”杨昊从她手中夺回自己的手绢,回身斥责东方兰道:“嘲弄侮辱军中大将,自己出去领三十军棍。”
东方兰吼了一声是,卸了腰刀皮带就望外走,李晴喝道:“慢着,此事因我而起,何须连累别人,杨大帅你要打就打我吧。”
杨昊道:“公主说笑了,您是天潢贵胄,这板子哪敢望您身上招呼呢。”即喝令左右道:“公主懿旨:东方兰的三十军棍免了,东方兰,你还不谢恩。”
东方兰遂跪拜谢恩,扎了皮带,挎了腰刀,仍肃立在案前,
杨昊靠近了,低声问李晴:“你看他像不像以前的杨开。”
李晴脸色顿时寒若冰霜,“啪”地扇了他一记耳光,转身出了中军大帐,
……
自把李晴诱进大营,杨昊心中再无牵挂,他召见谢搏之:“你们保全阖城百姓的心意我已知道,朔方王家被那个老婆子荼毒数十年,已然名存实亡,我若再立王崇生,只恐唐氏余党不服,朔方城内仍不得安宁,如今回鹘新亡,草原大乱,他国内贵族多有迁往河西、西域的,一石激起千层浪,若不趁此机会收复河西,只恐朔方以西再不属我中华矣,你们都是大唐的忠臣、功勋,切不可以一家之私而坏大义。”
谢搏之道:“虽然如此,王家在朔方经营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地,势力盘根错节,非王家人出头,谁能收拾河西,大帅兵锋虽强,可占据一时,却难保长久安定。”
杨昊道:“你说的何尝沒有道理,只是事在人为,精诚所至,百年老树何足惧,就是整片的森林也可以再为良田嘛。”
谢搏之道:“大帅既然执意要废黜王家,谢某无言以对,想谢某蒙先帅知遇之恩,不敢眼见王家子孙蒙难而不救,请大帅赏我自尽。”
杨昊道:“你想死,我可以留你全尸,只是你这样死了不觉得亏心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与王家的缘分已尽,前者你与王东川统军围困唐老太,致使王崇安暴毙,你说你是无心,王家人怎么看,将來要是反攻倒算,你说的清吗,再者,你伙同王东川把宜春公主送到我帐中來,如今公主日日哭泣,传到朝廷,天下人又会说你什么,说你身为大唐臣子竟卖主求荣,你不怕死,也不顾名声了吗,也不顾你一家三百口人的性命了吗,也不顾及你谢家在西北上百年的清誉了吗。”
谢搏之闻言,以头抢地,嚎啕大哭,杨昊离座搀他起來,劝慰道:“我奉旨节制振武、漠北、河西军事,做的是匡扶社稷的大义之举,你为我效力就是为国效力,他日功德圆满,你亦坐莲台。”
谢搏之闻听这话,喜从心起,忙拭干泪水,向杨昊再拜道:“明公一席话,惊醒梦中人,谢某肝脑涂地,供明公驱使。”
杨昊搀他起來,即任命为朔方节度副使,兼领灵州刺史,又任王东川为都知兵马使,兼领乌海刺史,王东川闻言大怒,摔杯在地,扬言道:“小儿欺人太甚,我与他势不两立。”即命子侄各统家兵去捕拿谢搏之家眷,谢搏之之子谢翔得到父亲的密报,封锁前后大门,身披重甲率甲兵抵抗,一时矢飞如雨,战况正烈,忽闻城破,原來西门守将楼船也因兵败乌海,被唐氏罢黜,幸得谢搏之保举而复出,阳为王东川心腹,阴拜谢搏之为宗师,这日接到谢搏之的书信,虑及城终不可守,遂开门归降,
肖恩清率左右两厢主力万人蜂拥而入,以吹枯拉朽之势扫荡顽抗之敌,擒获王东川以下各将校四十余人,并王家阖家老少三百余口,
肖恩清押着王东川來见杨昊,王东川披头散发跪于马前,杨昊责其戕害旧主,出卖公主,王东川叩头自辩道:“旧主之死纯属意外,与某何干,至于公主,可恨那老婆子要害公主,微臣食君禄分君忧,岂敢不效命,故而率逆子家童死命救护公主出城,而今正逢可汗大纛,国家有福也。”
杨昊撇撇嘴,讥讽道:“你这话我却听不懂了,你救的是大唐公主,该送去向大唐皇帝请赏,带她我营帐來作甚。”
王东川张口结舌,道:“不是大汗索要公主吗。”又瞪着谢搏之道:“是你让人传话要公主的,怎么反倒是我的不是了,谢搏之,我与你共事多年,你可不能阴我啊。”
谢搏之冷笑道:“我是亲口跟你说过,还是有书信催你要人,公主千金之躯,岂可随意出城的。”
王东川怒极而笑,强挣着站起來嚷道:“我明白了,你们这是要我死啊,罢了,罢了,怪只怪我沒向你那样一开始就做狗,杨昊小儿,小人得志,今日杀了爷,明日不知谁杀你,谢搏之,卖主求荣的东西,你迟早不得好下场。”
上将军肖恩清喝道:“军中执法何在,任凭这条疯狗恶言侮辱大帅吗。”
营务处军法厅主办张十三出班來,奏道:“王东川阴谋反叛朝廷,罪不容诛,请大帅令,削首示众。”
杨昊道:“依军法行事。”即拨马进城,张十三乃将王东川并部属三十六人,家眷中成年男子二十二人,成年女子十六人,尽皆斩杀于地,又要棒杀幼子**,张伯中道:“罢了,政治之争,祸不延子孙也。”
张伯中去后,军法厅协办胡荣誉问张十三:“军师为何突发善心,这人杀是不杀。”
张十三反问他:“你说呢。”
胡荣誉翻翻白眼说:“大帅沒让杀,按律可不杀,军师说不杀,那就不杀了吧。”
张十三白他一眼,说:“你即知道,反问我作甚。”
鉴于灵州破败不堪,杨昊巡城之后,仍回城东大营,议立王崇生为留后,谢搏之为副使兼灵州刺史,肖恩清为都知兵马使,在城外设东西大营,在灵武城内设北大营,对灵州形成夹持之势,内外官署除唐氏及王东川故旧一律废弃不用外,王氏子孙择优录用,其余各家子弟亦照此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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