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承谨话音刚落时,韦钰就两眼死死盯住了承谨身后的高廷芳。
四目对视,他只看到了坚定的决意,眼神一时转厉,心中却深深叹了一口气。
尽管曾经十二年不见,尽管这一年中,他们也没有真正彼此袒露心扉,可他仍旧知道,那是他认识的承睿,骨子里的仁善从来都不曾放下过。
翊卫府曾经是雷神孟怀赢平蜀凯旋之后作为主官呆过的地方,可相比他如今真正的实力,只不过九牛一毛,他有什么舍不得?
可只要承谨做出如此姿态,那么在别人看来,就相当于和他彻底站在了对立面,可以说不但昔日情分再也没有,日后还必得要针锋相对。
对于功勋太多,尤其近些时日比昔日大将军郭涛更加显眼,甚至可能功高盖主的他来说,承谨这就相当于主动跳出来和他抗衡,对于皇帝来说,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可伴随着这样的举动,承谨也将会受到相当的疑忌,距离东宫之位反而更远了一步。
没有了纪韦两家掣肘,皇帝根本就不会随随便便册立东宫太子!
而且,他是那种需要分谤,需要制衡的人吗?
韦钰冷冷看了高廷芳一眼,目光须臾又落在了承谨的身上,竟是突然开口问道:“秦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承谨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冷冰冰的韦钰,可是,想到这几日的那些流言蜚语,想到韦钰对自己的照顾,想到父皇对纪韦两家的雷霆手段,他最终还是把心一横,鼓足勇气朝着韦钰瞪了回去。
“韦大将军如今是辅国大将军,就算还兼着羽林宿卫之责,却不是金吾大将军,若是还把着翊卫府不放,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殿下这话简直可笑,我韦钰什么时候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你觉得如果没有我吩咐,翊卫府那些骄兵悍将会听你的吗?”
“我自然不如韦大将军功高,也远远不如你谋勇,但名正则言顺,除非父皇将翊卫府划归羽林,否则我坚持此请!”
纵使承谨之前平叛凯旋,可众多文武大臣对这位秦王的印象,始终有些模模糊糊。可此时此刻,眼见年少的承谨竟然敢和韦钰直接硬碰硬,不少厌恶韦钰弑杀父兄以及姑母的大臣,便跟着站了出来,纷纷力挺承谨的请求。
而一部分心热于韦钰如今赫赫权势的官员,也摩拳擦掌地上场支持韦钰。
一时间,这场朝会竟是变成了唇枪舌剑的辩论会。
皇帝冷眼旁观,见承谨激动得脸色通红,韦钰则是下了殿中与高廷芳激辩,那张宛若女子的脸如今冷意森然,他不禁哂然一笑,原本因为承谨毒伤初愈突然复出的惊怒,不知不觉也消解了几分。直到眼见薛朝出面做和事佬,最终却依旧不能压下情绪越来越激动的两人,高廷芳和韦钰甚至还有了两次肢体冲突,他心里终于有了数,突然重重一捶扶手。
“够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如此放肆!”
眼见大殿上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刚刚偏离站班的官员慌忙闪回原地,皇帝这才站起身来,目光扫视着这殿内殿外数百上千名官员。
“韦氏结党营私,谋害皇族,意图谋叛,桩桩件件都是铁证,幸得有韦钰大义灭亲,更亲自挥师平叛河东,因而朕之前叙功,进他为辅国大将军,仍兼羽林戍卫。他不顾丧母之痛,因朕夺情而悄然出征,此前已经请辞秦王长史,朕原本尚未答应,但如今看来,朕只能答应。”
高廷芳轻轻握住了右拳,见已然站在阶下的韦钰目光幽深,眼神和自己一触就立时移开,他不知道韦钰究竟是不愿意辅佐承谨,还是出于和自己让承谨出面和韦钰力顶那一样的考虑,坚辞秦王长史。然而,他仍然觉得揪心难过。
因为让他们不得不如此的,是他曾经那样敬爱的君父!
而皇帝稍稍一顿,随即沉声说道:“韦钰生母去世之后,他曾经为哀荣一再恳请,朕今日便在这大朝会上,给功臣一个特恩。今封韦钰齐国公,赠韦钰亡母李氏琼娘为齐国太夫人。”
此话一出,含元殿中顿时一片哗然。韦钰杀兄弑父,逼死姑母,如果这勉强还能够说是大义灭亲,当初只是卫南侯韦泰区区侍妾的琼娘,却因母以子贵,得赠超一品国夫人,这简直是挑战了礼教!然而,眼看韦钰下拜谢恩,他们还来不及反对,皇帝却又开了口。
“之前皇四女和乐公主亲自以子媳之身为齐国太夫人治丧,以使韦钰出征再无后顾之忧,此等孝义心肠,朕很是嘉许,今特增和乐公主食邑一千户。”
齐刷刷的抽气声再次响起,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敢随随便便驳斥了。皇帝显然就是一个劲地给韦钰加重恩荣,甚至不惜为此惠及和乐公主这个母兄全都受到贬斥的皇女,这代表什么?这岂不是说,韦钰接下来在朝中的地位无可动摇?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双怜悯的眼睛悄悄看向了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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