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是如此理由,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当即收回了手,却是看着高廷芳道:“高卿确实心细如发,可若是如此,你这样日日夜夜呆在观文殿守着承谨,就不怕余毒上身吗?”
“臣本来就是寿元不长的人,不在乎这个。”高廷芳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面上尽是洒脱,“臣倒是希望,这世上真的能够一命换一命,只要能把秦王殿下从生死线上拉回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清苑公主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承谨自然要紧,但你怎么可以这样自轻自贱?若是承谨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他纵使苏醒康复,也一定会难过伤心!更何况,你想过廷仪没有?她现如今被流言蜚语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怎么能没有你这个大哥?”
高廷芳眼见清苑公主赫然气得发抖,鲜艳的红唇几乎被咬出了鲜血,他不由得沉默了下来。而皇帝看着这一对险些成就婚事的璧人,眼神却是晦暗不明,最终温言说道:“高卿确实应该听听阿媛的劝告,不要糟践自己的身体。”
眼见皇帝绝口不提江陵郡主和颖王的流言,高廷芳微微眯起眼睛,本待试探两句,却不防清苑公主突然开口说道:“父皇,我听说,卫南侯韦家交好的不少官员这几天每日上刑部游说,薛老大人单拳难敌四手。这样匪夷所思的案子,拖长了有害无利,还请父皇早日御审。”
皇帝不想被清苑公主将了一军,顿时怔住了。他再也无心多留,又问了几句承谨的情况,便打算离开。可眼见清苑公主呆呆地看着床上的承谨,本想把人带走的他最终还是打消了主意,当下开口吩咐道:“阿媛,承谨余毒未清,你也不要停留太久。”
“是,我知道了。”
清苑公主屈膝送了皇帝离开,直到目送那人影出了观文殿最外头的院门,她方才反身快步进殿,直接冲到了承谨床前,竟是不管不顾直接坐了下来。
直到发现背后有人,她才头也不回地说道:“高大人怎么不阻止我靠近承谨?难不成那醉芙蓉余毒对父皇可能有害,对我就温和无害了?”
高廷芳暗自苦笑自己忘了清苑公主的敏锐,可他还能说什么,说自己怀疑皇帝对承谨的关切和情分根本就是装的?然而,他没有说,清苑公主却代他说出来了。
“我知道,你对父皇恐怕有成见。不只是你,我这些年也常常在想,父皇说是疼爱大哥,说是宠爱我这个女儿,甚至就连承谦、承诚、承乐,外人也以为他颇为宠爱,可结果如何?大哥死得不明不白,承谦和承诚在他看来根本就如同路人,说贬就贬,说冷落就冷落,就连承乐那个傻丫头,他也随随便便就赐婚给了韦钰,如此看来,他何尝就真正喜欢过谁?”
清苑公主说着便轻抚承谨的面庞,见高廷芳果然没有警告什么,她心头一时无比敞亮,口中却说道:“承谨此番中毒,对于父皇来说,正是上天送给他铲除韦家的机会,所以,与其理会承谨的生死,还不如想想如何彻底掌控大局。我留下来就是想告诉你,韦钰的请罪和丁忧折子,父皇都已经驳了,同时下旨夺情。他的原话是,韦钰乃是国之良将,不可或缺。”
高廷芳早就知道韦钰不可能丁忧,必定会夺情起复,可战时武将夺情乃是惯例,文官却很容易受到各方面的责难,韦钰身兼文武,皇帝却单单褒奖他是国之良将,那么,结合韦钰刚刚离开时说的那句秦王长史当到今天为止,一切都已经很明白了。
从今往后,韦钰再也不是承谨的臂助,承谨竟是只能靠他了……
见高廷芳的目光变得幽深而阴晦,今天特意跟着皇帝过来通风报信的清苑公主不禁五味杂陈。想到韦钰曾经亲自带着她洞悉了高廷芳的真实身份,她本该捅破这一层脆弱的窗户纸,让这对昔日最默契的知己能够坦陈相对,可如今这错综复杂的局势却让她不敢造次。
承谨的中毒就犹如一根刺一般,深深扎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她怀疑的不止是韦泰和韦钺父子,甚至自己的生母韦贵妃,还有皇帝,甚至还有韦钰!她隐隐约约觉得,皇帝和韦钰仿佛正在联手布置一张庞然巨网,这张网不但将韦家罩在其中,甚至没有留给承谨和高廷芳多少腾挪的余地。
在这种时刻要分生死的关头,在那种各人已经选好了自己站位的时刻,她若是说错了一句话,让大哥错判了形势,那也许就铸成大错!
可就在她心乱如麻的当口,她突然听到了高廷芳的声音。
“公主,你能不能设法夹带我出宫一趟?我必须要见一见卫南侯韦泰。”
清苑公主先是愕然,随即便把心一横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我也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