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这位名字叫东都的小兄弟好好玩玩。”
洛阳顿时气炸了:“谁叫东都!”
可是,不过这么一说话的功夫,他就只见面前被人高马大的彭忠完全挡住,紧跟着身边就出现了六名彪形大汉。看到韦钰哈哈大笑径直往前走,高廷芳竟是不言不语紧随其后,两人须臾消失在花园深处,他不禁又气又急,狂风骤雨似的冲着阻挡自己路途的彭忠等人攻去。
中央的假山顶上,韦钰回头看了一眼一步步爬着石头阶梯上来的高廷芳,想到儿时李承睿文武兼修,他却是个吊儿郎当的人,那时候每逢登高都是李承睿占先,现在高廷芳却是这般光景,他不禁生出了一丝按捺不住的愤懑。可是,当他本能地想伸出手来拉一把时,他却只见高廷芳将手撑在了假山石上,硬生生走完了最后四级台阶。
他只能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了身后,俯瞰着左冲右突却依旧难以冲出战团的洛阳,微微一笑道:“你带出来的人果然厉害,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高廷芳丝毫不担心洛阳,眼睛只是盯着韦钰,好半晌才开口问道:“你要娶承乐,究竟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韦钰没想到高廷芳一开口竟然问这个,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背过身子,不想让高廷芳看到自己脸上的落寞和苦涩。
“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怎么,莫非高大人对和乐公主余情未了?”
“那是个天真的傻丫头,你何必拿她当筹码?就是让她嫁一个籍籍无名的人,也比……”
“高大人是想说,她就是嫁给贩夫走卒也比我韦钰强?呵,没想到在高大人心目中,就是这么看我韦钰的!”
韦钰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说出来的话却越发刻薄:“纪太后即将被废,纪飞宇父子四人皆死,凉王废为庶人,赵淑妃贬为美人,就差被打入冷宫。有这样一群亲戚,李承乐能够捡到我这样的夫婿,就算她烧高香了,满京城还有谁敢娶她?就是韦家,也全都在想办法让我悔婚!”
高廷芳听出了韦钰这番话中浓浓的戾气,何尝不知道自己着实苛求了。要不是他很清楚,韦钰不可能喜欢和乐公主那种天真的性格,这样一桩婚姻只会让两个人全都陷入痛苦,他怎么也不至于如此直接。
“对不起……可即便如此,我仍旧要说,你们不合适……”
“高大人说正事吧,这样一桩已成定局的婚事,我不希望再听人指手画脚!”
韦钰知道高廷芳想说什么,可这样难得的相见,他一点都不想听高廷芳再说一个不相干的人,哪怕那是他将来的妻子。
他挽救了和乐公主嫁往北汉的悲惨结局,却并不打算赔给她一个深情如海的丈夫。
“好吧。”高廷芳竭尽全力告诉自己,韦钰纵使有千般缺点,也不至于虐待一个女人,已经失去所有凭恃的和乐公主,也许只有得到韦钰这样强力的人物保护,才会拥有真正的尊重和安全。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想知道,你这个秦王长史究竟是什么打算?凉王已经成了庶人,颖王正磨刀霍霍,你若是不愿意真心实意地辅佐承谨,那么,我只能豁出一切,独自为他去奔走了!”
韦钰没有吭声。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突然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假山上。
那是他蓄势已久的一拳,用出了他的全部劲力,碎石飞溅,响声震天,不远处下方正相持不下的众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一幕。洛阳为之大急,而彭忠等人却结阵自保,虽说不及洛阳的小巧腾挪功夫,却硬生生把他围困其中,让他完全无法逃脱。
而韦钰已经缓缓抬起了手,拳头上渗出了点滴鲜血,顺着他的手一点一滴掉落在地。
“我认识承谨在你之前,他叫我韦大哥,也在你之前。我可以把他当成弟弟,当成朋友,但他永远不可能代替李承睿。对于我来说,大唐的东宫太子永远都只有一个,这江山,这天下将来的主人,也永远只有一个!哪怕我曾经最敬爱,最亲近的那个朋友,也许永远都不肯再出现在人前,我也会等他,等他再也受不了这黑云障日,再也受不了这群魔乱舞!所以,你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再一次从韦钰口中听到这毫不动摇的回答,高廷芳不由得伸手扶在假山石上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一时心如刀绞,可却还想尽最后一点努力。
“怀敬太子是皇上昭告天下,追赠谥号,陪葬皇陵的人;是皇上发过明旨,再有号称是怀敬太子者,立斩的人。大唐已经习惯了十三年没有怀敬太子的日子,你却想要这个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进入东宫?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节度使会不会因此指斥此中有假?有没有想过,官民百姓会因此卷入连年兵灾,不得安宁?你明明知道怀敬太子的性格,你明明知道怀敬太子的难处,你却还要这样固执?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应该明白的!”
“我不明白。”韦钰转过了头,明明在笑,高廷芳却只觉得他好似在哭,“我只知道,我这十三年来挣扎活着,只为了这最后的执念。他可以负我,我不能负他,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只向身处淤泥的我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