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廷芳带着承谨踏入紫宸殿时,韦钰也来到了仙居殿。尽管他算得上是韦贵妃的嫡亲侄儿,但因为是庶出,生母琼娘从前只是地位卑微的歌姬,他因为当年的怀敬太子承睿提携方才得皇帝青眼,所以十三年来,一则姑侄二人形同陌路,二则宫禁森严,内外有别,他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想到自己刚刚才去过卫南侯府,对卫南侯韦泰旁敲侧击韦贵妃的下落,而如今韦贵妃不但堂而皇之回到了洛阳宫,而且还借着保义节度使和河阳节度使下辖的兵马叛乱,将谢骁儿保了出来,甚至举荐了对方去平乱,他不免就生出了深深的警惕。
毕竟,他出身韦氏,盯着韦泰和韦贵妃早已不是一时一日,他尚且没有注意到韦贵妃瞒天过海在东都西面那两镇的谋划,更何况别人?
韦贵妃端坐中央,仿佛对仙居殿上下曾经差点被清洗的事情丝毫不以为意,笑吟吟地招呼韦钰道:“钰儿来了?快坐,摇光上茶。”
“如果我没记错,贵妃娘娘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么客套。”韦钰施施然坐了下来,轻轻将袍角完全放下,“没想到我还有在仙居殿为座上嘉宾的一天。”
“从前是我小看了你。”韦贵妃坦然说道,却是示意摇光放下茶具,自己竟是净手之后亲自烹茶分茶,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优雅美丽,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当她亲自双手捧了一杯送给韦钰,等对方接过之后,她才微微笑道:“所以我承认,承睿当年能看中你,果然是慧眼如炬,就算皇上之后用你,那也不过是因为他无人能用而已,不如承睿对你伸出手时的真心。”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韦钰一听到承睿二字就心浮气躁,喝了一半的茶盏直接放在了矮几上,“贵妃娘娘有话还请直说。”
“如今承诚已经彻底失去了问鼎的资格,诸皇子之中,剩下的不过是承谦和承谨而已,可承谨不过是凭借圣眷。你这个秦王长史早已不如高廷芳这个秦王傅受信任,就算在皇上眼中,一旦韦家也如纪家一般烟消云散,你这个身上流着韦家血脉的人又何去何从?韦钰,承谦说,你曾经提过要卫南侯的爵位?你的志向就只有这一丁点吗?只要你能支持承谦,那么,我可以许你一个镇守边陲,世袭罔替,无人能动的王爵!”
“贵妃娘娘好大的魄力。”
韦钰很清楚,当韦贵妃挟着两镇叛乱的消息回来,又捏着谢骁儿这样一枚棋子,就等同于完全和皇帝翻脸,哪怕他将韦贵妃招揽自己的事告诉皇帝,也不过是在韦贵妃那众多罪名上加一条而已,仍然奈何不了这个真正担当韦党核心的女人。所以,他赞叹了一句之后,进而站起身来。
“这样大的事情,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很好,如果你眼下就答应,那倒不像你了。”韦贵妃用摇光送来的软巾擦了擦白皙的双手,轻盈地站起身来,见韦钰随随便便拱了拱手就要走,她就突然扬声说道,“韦钰,我知道承睿的事情是你心头一根扎得最深的刺。我不想说什么辩解搪塞的话,毕竟,有些事情想必你也查出来了。但是……”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加深了语气说:“纪太后也好,我也好,至少从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不像你效忠的那位,仿佛柔情似海,舐犊情深,其实却是这天底下最冷漠最无情的人!”
“贵妃娘娘的告诫,我知道了。”韦钰面色丝毫不变,微微一颔首,就转身往外走去。他的步伐一如丈量过那么精准,仿佛完全没有受到韦贵妃这番话的任何影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跨过门槛出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刹那,他方才感到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尽管他有皇帝的特许通籍宫中,来见的又是姑姑韦贵妃,但他还是一出仙居殿就马不停蹄赶往紫宸殿,正好在台阶处遇到了下来的高廷芳和承谨。彼此一打照面,他就看到承谨的脸上既有跃跃欲试,也有惴惴不安,心中虽是好奇,但还是先斜睨了一眼高廷芳。
“看这样子,高大人想必没有空着手去一趟凉王府,这是把凉王的认罪书带回来了?”
“韦……长史。”承谨好容易才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大哥两个字吞回去,随即就抢在高廷芳之前说道,“我刚刚向父皇请缨,拿着三哥的认罪书,前去弹压保义节度使和河阳节度使麾下的叛军。”
韦钰顿时吃了一惊,再看高廷芳那张毫不动容的脸时,他不由得就生出了一丝按捺不住的怒气,竟是不由得气咻咻地质问道:“你这是想要秦王殿下建功立业?你也不嫌揠苗助长!”
“雏鹰总要离巢,更何况是秦王?”
“你以为,那些叛党真的就是纪家余党?光靠他带着一纸认罪书,别人就会望风而逃,又或者纳头便拜?”
“没有做过怎么知道?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
“难道高大人要不顾病体,陪同秦王殿下一起去?”
“我当然想去,但我如若同行,只...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