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的一个反问,清苑公主就忍不住心中一悸,整个人也不禁为之剧烈颤抖,当听到最后一句时,她终于再也难以忍受,伸手就抓住一旁一个茶盏重重砸在地上。眼看碎片乱溅,高廷芳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那水珠溅湿了衣衫下摆,她不由颓然瘫软了下来。
这时候,江陵郡主终于觉得整个人回过神来,连忙开口说道:“大哥说得对。公主,听你的口气,早已不把韦贵妃视为母亲,既然如此,你因为她的话愤而自刎,那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若是之前韦长史没有拦住你,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十有八九就是大哥说的结果。”
“亲者痛……仇者快?十三年前,生我的那个女人就算计了养我的母亲,现在她又这样算计我!而我的亲生父亲说是一直记着当年的血海深仇,可是直到今天,荣王府那些旧人的遗属也不见踪影,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洁白无瑕……时至今日,我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亲人?你想想承谨,再想想苦心孤诣的韦钰,他们谁不把你当成亲人?”高廷芳只觉得又痛惜,又愤怒,脱口说出韦钰两个字的时候,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感应,扭头看去,他就只见韦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里屋的门前,眼神幽深地看着自己。
下一刻,韦钰移开目光,看向了清苑公主:“如果早知道你今天如此胡来,我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见清苑公主如遭雷击,他又冷冷说道:“过年之前,我痛骂你那一顿时,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韦家人虽说隐瞒得很好,可架不住我也是韦家人。当年韦泰和韦玉楼兄妹俩设法软禁他们的父亲,从淄王那边转而投靠当今皇上的时候,留下了一点蛛丝马迹,所以我追踪数年,挖出了此事。我只是没想到,你明明已经打起精神来过日子,最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这么脆弱。真可笑,就算你现在自刎,能够连累韦贵妃和颖王落马,那又如何,纪太后呢?”
清苑公主刚刚已经被高廷芳问得心防大乱,此时韦钰又是当头一棒重重砸下来,头昏眼花的她更加难以招架。
想到高廷芳刚刚训斥她时的愚蠢二字,她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赞同。没错,如果她不是愚蠢,怎么会这么贸贸然自残?
高廷芳斜睨了一眼韦钰,沉吟片刻就开口问道:“公主的那份血书呢?可还有别人看到过?”
“没了。”韦钰直接代清苑公主答道,“这傻丫头把人都遣退了下去,我进来的时候就她一个,也省了我老大麻烦。阻止了她之后,我就用自己的赫赫凶名吓得她们全都躲回了屋子里不敢出来。但她脖子上这痕迹,料想瞒不住人。”
“脖子上的痕迹不要紧,这种天气,带貂皮围脖固然不合适,但穿立领的衣服就能遮挡住。至于那血书。韦长史替公主烧了吧。”
高廷芳见韦钰挑了挑眉,二话不说就从怀中拿着一块血迹斑斑的绢帕,走到火盆边直接扔了下去。眼看那火苗渐渐将这一团绢帕完全吞噬,他这才转头对清苑公主说,“公主现在可觉得心里好过些了?就算是你的身世再不堪,但总的说来,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我不会说你如同白雪一般无暇,但是,你没有为此自怨自艾的资格。因为活着的人只能向前看,否则怎么对得起逝者?”
见清苑公主一下子怔住了,他的神情不知不觉温和了一些:“你今天给承谨送去了怀敬太子的长寿面,也许你是因为想到自己将死,所以希望他日后能像你从前那样,将怀敬太子的生辰记在心里,也一年年过这个生辰,可这有意义吗?韦长史为了替故友报仇,冒死上阵拼杀,不惜和父兄决裂,此番更是定下巧计,让一代枭雄纪飞宇只能身陷囹圄,让纪家四分五裂,你呢?和他相比,你的身份一日不暴露,一日就还是公主,可你又做了什么?”
对于这样犀利的指摘,韦钰都不禁为之侧目,江陵郡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哪怕她觉得高廷芳对清苑公主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提醒道:“大哥,你这话未免太苛刻过分。”
“不,不过分。”清苑公主挣扎着下了榻,竟是对高廷芳裣衽行礼道,“我知道自己错了,今后绝不会这样轻生。”
见清苑公主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高廷芳这才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虽说佛家常把因果报应挂在嘴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但我这个人素来不信天报应,若是什么都等到老天开眼,那得什么时候?公主因为韦贵妃的话险些命丧黄泉,就没有想过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