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酒吧演出完,我还是来到爷爷家睡觉。现在回家,父亲在气头上,说不准真结结实实地收拾我一顿。
躺在床上,枕着一片悠远的蛙声睡觉。背景音乐不错,很适合睡眠,像摇蓝曲。
一觉醒来,发觉父亲来了爷爷家。我有些忐忑,难道兴师问罪来了?可他看见我,表现出父亲应有的柔情。问我玩的怎样?睡的可好?
父亲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在家里就是酱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主儿,今天却大变样。挽起袖子就收拾房间,然后给爷爷洗床单和衣服。有点讶异,这还是我眼中的父亲吗?
父亲又准备给爷爷劈柴,爷爷住在一楼,虽说是居民楼,但是爷爷习惯用柴火做饭。他说这样煮的饭香!
我找截树凳坐着,迎着升起的太阳看着父亲挥舞着斧子。一斧子下去,一截树桩纹丝不动,倒是树皮乱飞、尘土飞扬。父亲不气馁,又是一斧子,树桩的残骸又是一阵乱飞,把附近的在啃鸡骨头的大黄狗吓一跳。父亲上前把树桩扶正,让那道被斧头伤到的豁口迎着自己,退后,朝手掌吐两口唾沫,再次挥动斧子,“啪”的一声,树桩应声两半。父亲把劈好的柴火扔在一边,又立好一截树桩,如此循环。熙春,但父亲早已汗水涔涔,这是个高强度工作,父亲只好脱掉上衣,瘦弱单薄的身躯,露出松驰的肌肤,能清晰的看见藏在皮肤下的根根肋骨,似乎只有零点一公分就能钻出来。耷拉在胳膊下方的肤革随着父亲的挥动上下甩动。
太阳有些刺眼,但在阳光下的父亲像个汉子。就像童年里那个能背我上下跑动的父亲。爷爷坐在门前的小马扎上,旁边有一盎酒,碗里盛着些许花生米,享受着这温和的阳光。大黄狗禁不起鸡骨头的诱惑,又跑上前来品尝美味。远处的油菜花淋浴在阳光下,泛起一片金黄……
“小兔崽子,你来试试?”父亲看着我说。
我从小生活在城里,虽然偶尔来郊区爷爷家,但从来没有干过农活,更没有干过劈柴的苦力。感觉这种生活离我很远,但是却又离我这么近。有人说,随便在大都市里拉一个人问祖上三代,肯定有农民。我们这一代人娇生惯养,根本顶不住这高强度的劳力。
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更不是孔武有力的汉子,我处在一尴尬境地,不去试吧,毕竟我三十岁的人,搁父亲说他以前,那都是有十几年的耕田史。去吧,在两个前辈面前,我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上去那不是闹笑话吗?
我心一横,气势汹汹地从父亲手中接过斧子,批评着父亲把好好的柴火劈的歪瓜裂枣。父亲冷哼一声,走过去把爷爷身旁的一盎酒喝的个底朝天,然后顺势在爷爷身边坐下,等着看我笑话。
我拎起斧子,感觉斧子也并没我想象的那么重。我用斧尖比对着树桩,然后挥动着斧头迎面一下,奶奶地,既然偏了,只削掉一块树骸,惯性差点让我摔个狗啃泥。我听见父亲的戏谑:“小兔崽子,你不是说你手起斧落就劈开柴火的吗?”
我没有理会父亲。重新扶好树桩,再次发力,我的虎口一震,掌心发麻,而柴火依然是纹丝不动,仅仅只留一道斧痕。看来我是以荷析薪,完全不能继承这份职业。
我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听见爷爷对着父亲说:“军军,你去吧,臭小子还不行。”
军军?爷爷唤的是父亲的小名。父亲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头发中布满了银丝,却对于爷爷来讲,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父亲像蓄满了能量,满是洪荒之力;像一个接受过将军洗礼的将士,在战场上斗志昂扬、奋勇杀敌。
附近围了一些居民,都夸奖父亲孝顺,是一个好儿子。我听完义愤填膺,但欲言又止,只有我了解父亲在家里是个什么人,但人家都夸出来了,姑且让父亲享受一下吧。
吃午饭时,爷爷在我眼巴巴的情况下,把剩下的一只鸡腿夹给父亲。我并不喜欢吃鸡腿,可这只鸡腿代表着荣誉和宠溺程度。像一群妃子围着皇上,都眼睁睁地盯着皇上从身边摘下一棵葡萄,所有妃子都想吃到这颗葡萄,并不是葡萄有多好吃,而是吃到这颗葡萄代表着最受皇上宠爱。父亲开心的像个孩子,左手拿着鸡腿啃,右手端起酒和爷爷碰杯。
吃完饭,父亲接到一个电话,随后走了出去,回来后对爷爷说他要回家。
我说:“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父亲说:“你回去也没什么事,在这多陪爷爷几天。”
我说:“可是我来了,打乱了爷爷的生活,反而让爷爷伺候我。”
父亲拉我到一边,说:“小兔崽子,你就不知道伺侯你爷爷几天?陪你爷爷多说说话,聊聊天。”
我说:“那您怎么不陪?您又不是上班族?”
父亲说:“你怎么就认死理呢?我是回市里有事。再说,来的时候,我们可是要比武的。只要你多陪你爷爷,这事就算两清了。”
其实父亲不说比武的事,也许我还真就陪爷爷多待几天。我这个人有个怪癖,你要是顺着夸我几句,就是我再不情愿做的事,我也会去尝试。但是你要威胁我,和我谈条件,我肯定不答应。
我说:“好吧。您走好。”
父亲走了两分钟,我就跟爷爷告辞,说下次再来看他。
果不其然。父亲并没有坐公汽回市区,而是坐进了小区门外的麻将馆。
父亲刚坐上码好牌,就看见了我,他冷冷地看我一眼,但是眼前都是人,不太好发作。父亲跟这群人很熟络,聊着家常。而我不经常回郊区,这些人基本不认识。我看见周围并没有空位置,只好找张椅子坐在父亲旁边。
其中有人问:“老王,你儿子结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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