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沐并不敢耽误,第二日就写了折子往宫里去了。可是大家在柯府里左等右等,直到掌灯时分,柯沐才一脸疲惫地回来了。
柯皎皎见父亲脸色不好,先哭了出来:“圣上说了什么,是不是不让阿庭出来?”
柯沐对着女儿无奈地笑:“我又没说什么,你就自己瞎想。方才我出宫时,圣上就下了旨,让刑部把庭哥儿放出来。我看天也晚了,索性让人去把他接咱们家来。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柯皎皎哭了一半,一时转不过弯了,呆了呆才扑到柯沐怀里:“爹爹,你说的是真的?”
柯沐宠溺道:“你若不信,去门口等着就是。不过,人都快进府了,你打算让他住哪?”
一句话说得柯夫人也反应过来,喜笑颜开道:“我这就带着皎皎去收拾。”说着,拉起女儿,一阵风似地出了门。
眼看着妻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柯沐才抹了把脸,转向剩下几个人:“圣上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姜衡没有反应。他知道隆庆帝的行事风格,若真的要追究,定会让刑部查个水落石出再决定如何处置。所以方才柯沐说出莫庭已经被放出来时,他就猜到这件事怕是要静悄悄地了结了。
柯敏忙着给父亲斟茶,同样没说什么,郭源则一下跳了起来:“这可是科场舞弊案!还死了一个举子!圣上就打算这么压下去了?”
柯沐坐到椅子上,一连灌了几杯水,才苦笑道:“也不是完全不追究。明日周冲会以身体抱恙为由辞去春闱主考一职,另外,凡此次参与舞弊的举子,可以参加考试,但终生不许叙用。”
姜衡听了,漠然道:“可以参加考试,就是我们谁也不准把这件事再透露出去的意思?”
“事涉二皇子和严首辅,圣上确实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郭源又跳了起来:“皇子和首辅又怎样,难道还抵不过一条人命?不对,要是我们没有查出来,只怕莫家小舅舅也要搭进去,那可就是两条命了!”
“源哥儿!”姜衡叫了一声,语气凛冽:“这里是京城,不是大同,说错了话,谁也兜不住!”
郭源十分不服气:“莫家小舅舅吃了那么多苦,我们又辛辛苦苦查出的真相,哥你难道甘心就这么算了?”
“郭公子”,柯沐突然叫住了郭源:“庭哥儿是我的女婿,好端端地被安上杀人的罪名扔到刑部大牢里这么些天,你当我愿意就这么算了?”
“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同圣上争取?”柯沐是长辈,郭源到底还是尊重些,便放低了声音,嘟囔道。
“争取之后呢?”柯沐苦笑:“非要把事情抖出来,同时得罪圣上、二皇子和严首辅?就是我年纪大了,不把那一官半职看在眼里,可庭哥儿的前程还要不要了?敏哥儿的呢?”
被提到名字的柯敏顿了顿,才继续给大家倒茶。
郭源则被问的语塞,半响才嚅嚅道:“那个陈增,岂不就死的不明不白,连个公道都没有?”
柯沐握住杯子的手抖了抖,才道:“他是遭了无妄之灾,死的可惜。可是若要为他讨公道,就要拿我儿子女婿的前程去换。我是个俗人,做不到这般舍己为人,就是让你瞧不起,我也还是要保我自己的儿女。”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沧桑。
郭源吓了一跳,语无伦次道:“柯大人您别这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越说越乱,只好求助地看向姜衡。
姜衡见状,走到柯沐面前:“圣上既然说了此事到此为止,我和源哥儿都不会再追究,大人可以放心地向圣上复命。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行个方便。”
柯沐示意姜衡继续说。
“小舅舅此番出狱,回书院定然不合适,华府和侯府也都不方便。况且再过几日就是春闱了,再寻其他住处太过浪费时间。能不能让小舅舅在贵府住上几日,等春闱后再做打算?”
柯沐笑道:“庭哥儿是我女婿,住在柯家理所应当,怎么会是不情之请?你就是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办。”
姜衡也笑了:“既然如此,我和源哥儿看看小舅舅就回去了。拙荆还在家中等消息,大人忙了一天,也应早早歇息才是。”
柯沐确实累了,见状也不再挽留,只让柯敏带着两人往前院去。
莫庭在刑部大牢呆了十来天,担惊受怕,吃睡都不安稳,整个人瘦的脱了相,说话行动都没有精神。姜衡见了,怕让他伤神,也不敢多问,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只是出了二门,等着郭源去牵马的功夫,却被柯敏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