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将错就错。
打定主意的江浮碧唇瓣又绽开笑来。
他就不信,他这么没魅力,连一个小丫头都收不了。
什么北冥将军,什么亓官画师,他江浮碧从来不放在眼里。
“殿下不打算好好谢谢在下么?”
颜桃之嗤笑,“本宫又没叫你帮着教训沈长使,何来答谢一说?你以为本宫会是那种记惦小仇而报便沾沾自喜的深宫怨妇么?”
一月回暖仍携一丝清冷,乾凤宫宫外的外院中的春香小杉正茂然发出新芽,俨然不惧这余寒。
江浮碧目光自杉树拉回,似是由此重拾信心,不在意浅浅道:“那意外安良人小产,皇后之罪名得以洗脱,殿下难道也不谢我么?”
“呵。”颜桃之嘲讽呵笑,“江公子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明眼人一看便知,帝君最后会赦免皇后之罪,其根本不在于公子的理由牵强完整与否,全全是因了本宫肯开口。”
她回首打断看不下去正欲接话的秦艽,“至于江公子要的答谢……皇后娘娘的茶可好喝?”
江浮碧无奈摇扇,她的敌意果真还是丝毫未减。
乾凤宫内殿——
颜暨命庞总管把炖好的人参鸡汤放在一旁蟠龙瑞兽的雕漆台桌上,执了金鸾勺一勺一勺喂着龙塌上的人儿。
“身子如何了?方才可又气着了?”他柔声细语地开口,已然放下一个帝王九五的架子。
辞氏腻歪地说了些心口疼的话,颜暨笑着令太医上前给她把脉。
“嫔妾不要那帮不中用的太医,嫔妾只要陛下一人。”辞氏的小手搭上颜暨之手,嗲声嗲气地唤他。
他很快反握住她的手,宠溺地将她软弱若无骨的葇手紧紧攒住,“好,朕在这里陪你。”
皇后和温贵妃还跪在殿外,殿内却是这般温情糜香。
颜桃之没有让庞公公前去通传,庞公公也不多说,拂尘一甩一转身,索性不管,直接放行。
垂下排扇般的羽睫,颜桃之嘴角微翘,“地上凉,娘娘快快请起。”言罢将皇后与贵妃二人亲自扶起。
“皇姐可来了。”宸皇后眼眶里隐约带泪,想来一定是屡次劝诫帝君反倒被帝君当做别有用心。
颜桃之闻言,柳眉一弯,期望以此能安慰些她,“弟妹受苦了。”
皇后身后是宰相一族,皇弟做事未免太过不记后果。
“妾身给嫡长公主殿下见礼。”一旁敛衽起身的温贵妃耳际绯色玉环磕碰叮铃,福身莺啼唱了礼,恭顺低首,只待颜桃之免礼。
“温贵妃也辛苦了,快起来。”颜桃之尽力为弟弟搏人心,笑开了温和面颜,“皇弟并非薄情之人,此次只因被辞氏鬼迷心窍,故才牵连二位娘娘。”
温贵妃莞尔轻启朱唇:“皇姐言重了。辞氏貌美,能多一个人伺候帝君妾等高兴都来不及呢,只是安良人辞氏性子跋扈了些,自她进宫以来惹的是非是在太多,确实不宜晋四妃之位。”
“臣妾好心劝谏陛下,奈何陛下非但不听劝,还大怒谩骂臣妾善妒……”皇后手中帕子拭泪几滴,“皇姐,若真是臣妾有做得不对之处,皇姐便与帝君去了弟妹皇后之头衔罢。”
能说出抛去后位之话,足以证实宸皇后之心已寒。颜桃之苦笑,又是滩不得不沾的浑水。
“皇后娘娘说什么胡话,放眼后宫,除皇后娘娘外再无妃嫔能担母仪天下之任。”江浮碧很会看颜桃之的脸色,他明了她怕皇后身后的宰相会在朝上不平,这才极力帮衬着说话,只为颜桃之能对他改观。
颜桃之无暇顾及他,拉了皇后的手又是好一阵子软言安慰。
须臾又至了几位妃子,唯独淑妃与沈长使未见。颜桃之不禁嘲讽勾唇起笑,不来乾凤宫是想独善其身么?
侧眸瞧去殿外头开得正旺的石榴树,团团三两簇,聚满枝头吐蕊怒放,偶瞬风拂过便如火苗流淌。
今年不安分的火心貌似挺多呢,前有淑妃一心夺帝后之位,后有辞沈氏搅扰宫爲。
她慢慢站起身来,一手拿着轻柔的锦帕,略微宽大的衣袖轻柔的垂着。一股子清风吹来,扶着肌肤,如月光一样柔和,如云一般轻柔。
且看对方出招,她再一一应对罢。
“庞公公,帝君何故令二位娘娘跪在此地?”她倒不怕颜暨怪罪她私自拉皇后与贵妃起身,只是想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若问皇后与贵妃,难免夹杂了排挤安良人的私人情感在里头,难得实况真境。而庞总管是帝君身边的人,说话自有分寸,既是他开口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庞公公展了拂尘欠身,“回殿下,自安良人小产,帝君一直对其心有愧疚,帝君盼着能借春分大封六宫,允辞氏四位之位以行补偿。”
颜桃之漆黑瞳孔微缩。历来大颜朝的选妃大殿都是定在春分时节的,自老祖宗立下“双喜反生哀”的规矩后,每年春分新人入宫与老人册封都是分开来行的。
颜暨登基三年半载,只下过一道圣旨选妃,今年若再不令人填充后室,于礼于先祖,均是不义不肖的。
这也难怪皇后与温贵妃会极力阻挠他封立安良人。
颜暨与辞氏在内殿温存了好大会儿,二人才整理好了衣襟出到前殿。
收回看向皇后的目光,颜桃之慢慢转身,三分打趣地开口:“可教皇姐好等。”
“皇姐怎的来了?”颜暨一瞧是她,严肃神情便挂不住了。想到适才他在内殿与辞氏种种,令姐姐在外殿等了这么半天,颜暨顿时觉得脸颊开始发烫。
颜桃之执锦帕的手慢慢抚过辞氏小腹,垂眸温和笑开,“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
安良人因着她态度转变而惊讶不已,却也不敢表露,只点头乖乖应了。
江浮碧无趣地靠在太师椅上,耷拉着脑袋盯着他的颜桃之。
不愧是他家小丫头,够机智。
颜桃之若此刻为很反感安良人的样子,再出言劝诫,绝对会让颜暨认为她是在帮腔皇后。但若她此刻眉开眼笑对辞氏,便更容易让颜暨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业为了他好。
“皇姐也觉得这次是朕错了么?”颜暨看向已然起身的皇后,眼神沉了沉。
颜桃之眸光闪动,眉眼眉梢收起韧意,“皇弟也是愧疚心切。”
他显然很是在意自家长姊的看法,听完颜桃之的话后颜暨缓和了思绪与神情。
“那皇姐认为辞氏该封否?”
安良人紧张地看向颜桃之,她能否顺利封妃,皆在颜桃之一句话。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以为会是天的帝君,竟然会这样在意姐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