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腊肉炒蒜薹,腊肉是过年时候熏的,平日里老太太可舍不得添这道菜,,这次她足足切了巴掌大小的腊肉,切成片状后和蒜薹一块翻炒,腊肉里的肥肉煸出油来,亮汪汪的,引人食欲。
王春花的心情有些酸涩,低下头看着怀里三岁的儿子单福才,用力眨了眨眼,才没在吃饭的时候当着大伙儿的面哭出声来。
当初她刚嫁过来不就就怀上了孩子,满心满眼期待着是个男孩儿,也好在单家站稳脚跟,可谁想十月怀胎,却是个丫头片子。
那时候她还安慰自己,毕竟梅娘也是家里第一个孙女,总归地位还是不同的,只是她知道女人没儿子不行,刚给大闺女断奶,就迫不及待准备怀第二胎。
她怀第二胎的时候,正好三房的苏湘也怀上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苏湘生的是儿子,而她生的却还是个女儿,即便公婆没表现出强烈的反差,可王春花心里明白,公婆肯定是不喜她了,本来她嫁到单家的方式就不光彩,要是再没给单峻河生个儿子,恐怕再过几年,这家子都能让她男人把她休了。
严重的心里压力让王春花的性子越发古怪,连带着梅娘和兰娘这两个女儿,也因为不是儿子的缘故让她不喜,直到两年后,她终于生出了一个儿子,才改善了稍许。
原以为生了儿子,公婆对待她的态度总会有所变化的,结果家里最讨公婆喜欢的还是老三媳妇,最得公婆重视的,还是大嫂吕秀菊,就连三个孙子,也是她家这个最不得公婆看重。
这让原本以为有了儿子就能翻身做主的王春花有了巨大的落差,这心啊,也就越发爱钻牛角尖了。
就好比现在,她这个当娘的都不记得两个闺女第一次开口说话时的场景和时间了,可当婆婆表现出对小孙女开口说话的喜悦时,就忍不住开始愤怒,憎恶公婆的偏心眼。
王春花看着自家伙食不错,还算白胖的儿子,又瞅了眼被苏湘抱在怀里的福宝,忍不住心头一酸。
这件事肯定不是福宝的错,谁让她讨人疼呢,千错万错就是婆婆的错,错在她偏心眼,错在她不拿他们二房当人看。
王春花咬了咬牙,赶紧多夹了几筷子鸡蛋和腊肉堆在她面前的碗里。
“福才在长身体,多吃点好的才能长得快。”
夹完她就后悔了,怯生生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公婆,声音轻的跟蚊子叫似得。
“嗯。”
蒋婆子看了眼那个小家子气的媳妇,她就不明白了,她看上去是个媳妇多吃几筷子菜就要骂人的恶婆婆吗,她多几块肉几块蛋她又不会咬死她,还拿儿子当筏子,把别人当蠢货。
不过这个蠢媳妇已经教不过来了,蒋婆子撇了撇嘴,专心吹凉自己手里那碗特地给小孙女蒸的没加盐的鸡蛋羹,有那个闲工夫看那总拿自己当受气包的儿媳妇,她还不如多看几眼她的乖乖福宝洗洗眼睛呢。
单峻海父子俩的运气不错,天蒙蒙亮从家里离开,出村子没多久,就遇到了邻村的村民驾着牛车进城,都是一个地界的,有人认出了单峻海,就让他把孩子放到了牛车上挤挤,至于他,慢慢跟在牛车后头,大伙儿一块聊着天,消磨时间。
不是邻村人小气,不让单峻海跟着上牛车,而是这年头牛就是家里除了房子外的最大财富,但凡家里养牛的,都爱惜的紧,今天邻村那户养牛的人家进城,牛车后面乘坐的人数都是定量的,就怕把牛给累坏了。
让单福德上牛车,是看在他年纪小,走长路会累的份上,可要是让单峻海上牛车,再多那一百多斤的重量,赶车的牛主人心肝都能颤几颤。
好在单峻海很识相,对于人家肯帮忙带他儿子千恩万谢,还从他娘让他拿去给他哥的那几筐鸡蛋里挑出了五个新鲜的大鸡蛋,送给牛主人。
“你家这鸡蛋块头还真大,比咱们这鸡蛋都大了一圈了。”
看着单峻海掀开的蓝布罩子里露出来的大鸡蛋,眼尖的村民忍不住惊呼。
今天他们乘坐车主人的牛车去县城,一半是拎着东西去探望城里的亲戚的,一半是拿着家里的东西去集市上卖。
其实村里人的日常需求通常都能自给自足,去镇上也只是为了买盐、布之类的东西罢了,只是家里要是有什么大喜事的话,仔细一点的人家就选择去货物更齐全的县城逛逛。
对于乡下人而言,去县城是一件大事,不仅意味着麻烦,还意味着花钱,因此在去县城的时候,都会考虑带上家里最值钱的鸡蛋或是一些稀罕的蔬菜瓜果去县城的集市上售卖,县城卖这些东西的价格比镇上更高些,也能贴补点他们去县城后的花销。
这年头鸡鸭猪可能是村里人能出产的最值钱的东西了,可不年不节的,也没人会杀这些牲畜拿出去卖,这么一来,最值钱的可能就只有鸡鸭蛋了。
不论是进城看亲戚的,还是进程买卖东西,各个手里拎着的箩筐里,总是会有鸡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