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皱眉深思,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手上的碧玉指环,她不知道玉门的势力有多大,却心里希望着能成为她最终的保护伞,这把伞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对于董叶,他有他的立场,她有她的顾虑,所以,他们无法真正坦然。
心里这么想,面色却带着凄楚之色,董叶是真的担心她,也知道若她身份曝光,不光漪澜国不会饶她,就连流云山庄也不会容她。
董叶见她沉默不语,也不敢多嘴,静静坐在一侧,脸上表情犹如天上烟云,瞬息万变。要知道自己毕竟是臣,若当真有嫌疑,追究起来他自己也难辞其咎,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只期盼着这场和亲早些过去,莫要生什么事端才好。
“今儿事情太多,来得突然,我也乱了分寸。这样好了,你不用多想,我这几日还是先躲着,待他们和亲后在露面,不出意外是不会见面的。何况如今这情形,他们也不会专程跑来临城只为了抓一个逃妃的,应该另有所图,我们不用多想。”
其实芙蓉想说的是,就算她想逃,真要被抓住了也是逃不掉的,索性尽量避着,若真是避不过,那她也只得认命了。就看天是否怜她了。再说那个宰相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巧给她遇到吧。心里这么想着,也安慰自己。
突然想到那个寺内还病着的人,那个总是笑意莹然温和如玉的人,心里一悸。别的都不想了,还是先照顾如冉澹的病情为主,为自己的保命符,也当还他救命之恩。何况每天看他被病魔折磨的脸,芙蓉只觉得不忍。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怀里的手稿,心中稍安。
董叶见芙蓉不再说话,便从书桌抽屉里取了帐本出来,恭敬地说道:“这是自清月阁开门以来的的出帐,请芙蓉姑娘过目。从这个月开始已经收支平衡了,前儿又接了两批单子,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要开始盈利了。城东的月凌斋的老板还来过,说是想跟我们合作,被我给推了。我看他们也不是想真的合作,不过是要来摸摸我们的底细。暂时我们跟他还没有什么冲突,不过以后就难说了。俗话说同行是仇家,我看他们没有什么好心。”
芙蓉随意地翻了翻,帐本做得相当清楚,看不出董叶还很有经商天赋,短短两个个月就能把一个小首饰店引上轨道,实在功不可没。算是今日难得的好消息,芙蓉脸上终于泛起淡淡笑意,董叶看她面色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芙蓉回到西宁寺已过亥时,青衣小沙弥出来开门的时候还打着哈欠,揉揉眼睛看清面前浅笑不语的人儿,差点忘了抬手合十。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糨糊搅呀搅,脸上的表情都不能控制了。
芙蓉朝小沙弥抱歉地点点头,微笑着朝厨房走去。
如冉澹临睡前还要喝一次药,估计这会儿还在熬。低头瞧瞧手里的几个小药包,她心里又是一阵紧张。毕竟是第一次亲手开抓药,而且还是这样一个病人,不管怎样总是有些心虚。
缓慢而小心地将炉上惠济大师开的药倒掉,换上自己的药方,然后加水,寻把小蒲扇,蹲在炉前煽着风,静候着将三碗水熬成一碗。熬药的当儿来过好几拨人,先是负责煎药的小和尚,见芙蓉专心致志地熬着药,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大风就过来了,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半晌,欲言又止。最后冲进来的是性子急躁的雷,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去哪儿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还以为你——”
“有点急事,出去了一趟。”芙蓉慢吞吞地打断他的话,慢条斯理地放下蒲扇,抓起灶台上的抹布,包住药罐的双耳,将罐里黑褐色的药汁倒进玉质玲珑小碗里。西宁寺是大兴城三大名寺之一,寺内常有当朝名人重臣出入,自是不缺这些奢华之物。
这药味明显不同于以往,清苦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幽香,练武之人嗅觉灵敏,电吸吸鼻子,皱眉问道:“惠济大师何时改了方字?”
芙蓉秀眉一挑,不悦的反问道:“以前的方字可治好了病?”
雷顿时噎住,哼哼唧唧几声后才喃喃道:“又不是在说你,怎么反应这么大。”伸手从灶上端起滚烫的汤药,正要送去,忽又折回身递给芙蓉,道:“不是没事干吗?你送过去!”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的脸,面上表情古怪。
芙蓉本来心里坦荡荡,被他这琢磨不透的眼神一瞪,居然不安了起来,耳边陡然响起早上如冉澹和百里闻的对话,一时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但她面色平静一片,虽然被男人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瞧,也看不出丝毫的不对劲,雷不由得有些懈气,把汤药往芙蓉手里一塞,自顾自地先走了。
才走了两步,忽又回过头来,莫名其妙地说道:“以后出门记得说一声,免得别人担心。”芙蓉唯唯喏喏地跟着,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