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呆,担忧地唤了两声。
崔清回过神来,颔首道,“我知道了。”
不管两个小姑想招待什么人,她身为一个……寡妇,都不能在婆母面前为她们说话。
次日,崔大郎递帖子上门,言道前日淋了雨,小病一场,请崔清过府探病。前日大郎那中气十足的样子,压根看不出来有病在身。婆母会信吗?
事实上,不管信不信,既然大郎都这么说了,杨夫人只能放人,当然,等崔清到府门口准备上马车时,婆母的心腹丫头翡翠正静静候着。
哪怕回娘家,也得带上一个夫家的丫头,崔清算是明白了。
这是她第二次出府,上次出门正值早晨六七时,这回她吃过午饭才离开,一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络绎不绝,她掀开一角窗帘,眼前仿佛一张栩栩如生的水墨古画,从泛黄的纸面浮出,大笔一挥,添上五颜六色的色彩,宽敞的黄土道上,两旁土坊墙之间,行人穿着白衫澜袍,头戴黑色幞头或干脆包块巾子,偶尔看到高鼻深目的胡人,还有骑着高头大马、身穿胡服的女人,顶着白脸红妆朝她一笑,这古怪的妆容,崔清竟觉好看得紧。
马车驶过一处拐角,耳边人声大作,叫卖声潮水般涌来,崔清仿佛回到从前的大卖场,那嘈杂声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东市?”马车沿着市场外围而绕,除了黄土灰尘的沉闷气息,她还闻到胡饼在火上烤软散发出的小麦香、旧时奶奶用的香喷喷的脂粉气、马车吱吱呀呀经过留下马粪的骚臭味、胡人的古怪口音,女子的娇嗔……。
说矫情一点,这大概就是,真真正正、脚踏实地活着的感觉。
这边坊墙较矮,一眼能望见青瓦白墙红门窗的小房子,整整齐齐排在街道两边,远远望去,一层又一层宽大的屋檐,还有栋佛塔孤零零地鹤立鸡群,青烟升起。
“真美好啊,”崔清突然觉得,好像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似乎也不是件不可接受的事。
马车七拐八拐,直到颠得她有些反胃,才停在一栋府门门口,说是府门,其实只是一个比较大的四合院,院门开在右侧,两门房守着,林妈妈去跟他交涉几句,便示意崔清跟上。
绕过影壁,沿着游廊一路向前,行数百步,见一院门,一个黄衫绿裙丫头正候在门边,对领路的门房说了些话,便浅笑着道,“娘子辛苦,十七娘早备好客房,不知哪位姐姐随我去客房放置行李?”
林妈妈瞥了眼翡翠,道,”翡翠,黄鹂,你俩去吧。”
两人应了声是,黄衫丫头领着她两走了,其他人继续跟在门房身后朝里走。
待到后花园,门房领着她们走到一间水榭门前,朝守门的小厮道了句,“十三娘到了。”小厮尚未说话,打开的两扇直棂窗后,崔四郎听到动静,风一般地卷出来,“十三妹妹。”
“姐姐,你总算到了,”十七娘从崔四郎肩后垫脚伸出个脑袋,“快请进。”
“不知大郎他……”林妈妈迟疑道。
十七笑道,“大郎偶感风寒,正卧病不起,我两去探病,被赶出来了,林妈妈放心,大郎没有大碍,这会儿正睡着呢。”她语速极快,好像视频拨了二倍速般,背得极为流利,测谎小组频频摇头,这一听就是个不会说谎的。
林妈妈却不知那么多,她心下稍安,便任着崔清进水榭与两兄妹叙旧。
“十三妹妹,此案你是否有头绪?”还未坐定,崔四郎便急急问道,被十七娘打了一下手背。
崔清瞄了眼弹幕,沉吟道,“四郎能否安排我与周富见上一面,我想问他几个问题。”
“此事简单,”崔四郎毫不犹豫地应下,“我跟表哥说过,早有安排,只是,要等到晚上。”
“晚上也行,”崔清咨询过测谎小组,才道,“但光线一定要充足,另外……”她看着弹幕飘过的,[要是能看到尸体,没准获得更多线索。]
[还是别了,]正对比屏幕截图和历史材料紧急分析的历史小组百忙之中抽空发一条,[测谎还好说,天赋异禀嘛,验尸这种东西,连崔清都被吓病了一场,古代人怎么接受得了。]
[好吧,]退休刑警只好打消这个想法,[那就先看看周富是不是无辜的。]
“对了,”此话提醒了崔清,她问道,“十七娘,你在信中说卢表哥有怀疑的凶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