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邹蒹葭见小叔走进,也就往外面去。元宵给邹蒹葭行礼后准备给王氏行礼。王氏看着自己儿子,笑着道:“有什么委屈就和娘说!”
元宵的脸立即红起来,他已经十六岁,早已是翩翩少年郎,嗫嚅着道:“娘,儿子并不委屈!”
王氏摇头:“当你娘我老眼昏花了?”元宵抿唇一笑,抿出个小酒窝来。王氏握住儿子的手:“你今儿原本说的是去和同窗们辞行,去的时候高高兴兴,这会儿回来虽然也是笑着,可那眼角处,分明有些不高
兴。难道说是因为我们走的匆忙,你在汴京定不了媳妇,要回去给你定一个,你嫌家乡的小娘子们,不如汴京城里的?”
元宵立即摇头:“娘,儿子并没这样想,只是觉得人情总是有冷暖。”
王氏又笑了:“你晓得人情有冷暖,也是好事,难道要你什么都不晓得,以为这天下,处处都是对你笑脸相迎的?儿啊,你姊姊吃过苦,就连你大哥二姊姊,当初因为是庶出,也揣了好几年的担心呢!”
元宵面上更红,低头道:“儿子晓得。”
“不是嘴上说晓得,而是心里也要晓得。你是我的老来子,从小都没受过什么委屈,就算那年我们回家乡,也不过就是暂居。这一回回去,日子就要久了。而且你……”王氏想着儿子从小苦读诗书,为的
也是不靠父亲的功劳吃饭,原本他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 “娘,方才您还说我已经不小了呢,怎么这会儿又心疼起我来了?就算没有爵位,没有官职,可也不是说就不能为朝廷做事出力了。您想,这治水什么的,哪样不是能做的事?儿子回到家里,难道就成
日坐在这里吃,什么都不做了?儿子也想看看农耕稼穑!”
“你说的,不是骗我的?”王氏迟疑地问儿子,元宵笑了:“娘,儿子的心没有那么窄,朝堂之上,田野之中,不都大有作为。难道只有靠做高官得厚禄才成?只是娘别嫌弃儿子没有什么志气。”
王氏把元宵搂在怀里:“我不嫌,我怎么会嫌你没有志气呢?我的儿,你能这样想,我这做娘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王氏眼角就有泪落下,元宵笑着直起身,替王氏把眼泪擦掉:“娘说高兴,怎么又哭了?”
“我人已经老了,人老泪就易落。”王氏说完看着儿子,眼中全是欣慰,元宵对自己的娘又是一笑。
“阿弟,你果真有这样念头?”数日后王氏进宫去和胭脂辞行,胭脂听到王氏说了元宵的意思,命人把元宵召进宫来,温言问道。 “姊姊,娘不信也就罢了,为何您也不信我呢?读书人原本是该出仕为国效劳的。娘刚开始和我说时,我心中也有些难受,但后来想到,这天下能做之事极多,为何只想着靠了姊姊姊夫做官,这岂不变
成没出息了?”
元宵的话让胭脂和王氏相视而笑,元宵顿一顿又道:“后来我又想,再如何,我也是姊姊的弟弟,难道说不做官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王氏拍儿子一下:“才说正经话呢,这会儿又开始调皮了!”
“娘,我没有调皮,我说的都是正经话。”元宵嚷了一句就又道:“若是世人只瞧着这人的官职如何,家世如何而觉得这是个如意郎君,却不想若一朝……”
元宵顿住,不说话,殿外已经响起赵镇的声音:“哈哈,元宵你说的很对,继续说下去!”
王氏元宵忙站起身,胭脂等到赵镇走进来才站起身对他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在外面偷听?”
赵镇对王氏作揖扶她坐下才对胭脂道:“若非我突然回来,怎能听到阿舅这番话?这才是有志气的男儿。”
说着赵镇拍下元宵的肩,元宵的脸又微微一红,胭脂看着弟弟,眼中也全是骄傲,当日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小小的孩童,今日已经有自己的主意,而且这主意还很正。
赵镇又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更何况你还是我的阿舅,等你回乡去磨练几年,知道了风土人情,稼穑艰难,再回京来,那时,让你姊姊给你在全京城内的名门淑女里面选一个!”
“姑爷,还是那句,什么名门淑女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人要好,要能……”
元宵已经悄悄地拉一下王氏的袖子,王氏把袖子从儿子手里扯出来,瞪儿子一眼。胭脂和赵镇都笑了。
赵镇对王氏道:“岳母说的有理,有理的话我自然要听。现在离晚膳时候还早,我先带阿舅去书房里寻几本书,胭脂,你和岳母多说会儿话!”
赵镇带了元宵离去,胭脂才拉着王氏坐下:“娘,原本我以为……”王氏拍拍胭脂的手:“我明白,我晓得,这道理谁不晓得呢?若是我们都不肯走,只想着在汴京城里享福,更何况别人呢?再者说了,
回家乡我也不是去受苦的。家里的房子已经重新盖了,打了火墙,那炕也烧的热热的,冬日一点都不冷。不是当日我和你在的时候了。”
“我只是想娘!”胭脂的话让王氏把女儿的手握紧:“想我做什么,我吃的好睡的香,再过几年,等你大侄儿长大,我就可以抱重孙了。胭脂,我就当你远嫁了。”
胭脂点头,王氏又笑了:“想想,你二婶三婶她们还不晓得在家怎么作威作福呢,我回去弹压着她们,也让别人不在背后说嘴。我们胡家,可不兴在外面欺负人。” “娘,您对我真好!”胭脂这话是发自肺腑的,王氏又拍女儿一下:“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我啊,既不会帮你出主意也不会做别的,就帮你少惹一点麻烦出来,母女之间,还要这样客气?难道你也学了
汴京城里的小娘子们,说话要转个九曲十八弯?亏的蒹葭早早就没这样的毛病。”
胭脂听的王氏这话又抿唇一笑,虽然知道该放心,但胭脂知道,说再多的话也没办法放心的,不是担心王氏没人照顾,而是那点从心而发的担心,永远都不会消失,这是亲人之间的彼此牵挂。
胡家前来送别的亲友也很多,还有人送来不少礼物。迎来送往之间,离开汴京的日子就在眼前。
马车驶出汴京城的时候,邹蒹葭不由掀起帘子看向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尚未放下帘子,就有管家娘子前来禀报:“夫人,邹娘子在前面等候,说要送您一程。”
邹蒹葭的娘家人里,邹蒹葭和秋氏还算说得来,听到秋氏前来送别,邹蒹葭忙让马车停下,在丫鬟搀扶下走上前。
秋氏衣着简朴,只带了一个丫鬟,瞧见邹蒹葭上前就对邹蒹葭道:“原本该亲自上你们府里送别的,不过想来你们府上送别的人多,因此就等在外面,休要嫌我失礼!”
邹蒹葭对着秋氏端庄行礼下去:“嫂嫂言重了,这些年,全亏了嫂嫂在家里外操持,日后……”
“说什么日后不日后呢?你走了也好,能清静些。”秋氏向来直言快语,邹蒹葭已经晓得所为何来,想必这些日子,自己的那位父亲,在家里狂发脾气吧?只是,早已不在乎了。若不是在世人眼中,只
能跟随父亲的姓氏,邹蒹葭早就想把姓改成那个不知去往何方的生母姓氏了。
“嫂嫂保重!”邹蒹葭又行礼下去,秋氏扶起她:“走吧走吧,你们还要赶路呢。家里那几个,也就嘴上嚷嚷,谁怕他们?”
邹蒹葭会心一笑,原先觉得怎么都违抗不了的人,原来只要轻轻一句,他们就能退避三舍。秋氏看着胡家的马车离去,也带上丫鬟回家。
刚走进门里,邹大郎就迎上来:“你去送四妹妹了?你不晓得,现在父亲还在那发脾气呢。我听说,是大姊姊在父亲面前说了些什么,父亲大怒,还说要把你……”
秋氏斜丈夫一眼:“把我什么?把我休了,他要真敢这样做,我也佩服他。也是个上过战场的人呢,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邹大郎有些不好意思:“我晓得你的意思,不过总是父亲,况且老人年纪大了,顺着些,也没什么。”
秋氏狠狠地在丈夫额头上戳了一下:“你啊,就是这点脾气改不了。你进屋去。这两日我见你什么事都没了,等过两日你就去谋个差事!”
邹大郎哎了一声应了,见秋氏往后院去,邹大郎叹气,自己这辈子,也就是个听人命令的命了。
“爹,来了来了!”邹大娘子从门缝里瞧见秋氏往这边走来,急忙对邹老爷道。邹老爷咳嗽一声,他自从被夺爵抄家之后,消瘦的很厉害,原先是那种躲在屋里不敢见人。后来就开始对儿女对孙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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