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蹑手蹑脚进屋躺下。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终于有钱买糖葫芦了;忧的是,二嘎子到底上哪儿去了,咋突然就不见了?
转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就被屋外的哭闹声惊醒。我爷面色凝重,正从外头推门回来。
我问他怎么了。我爷摇摇头,正准备进屋,却突然停下,指着我皱眉道:“那是啥?”
“啪嗒。”我口袋里的钢镚儿不合时宜地滑出来,骨碌碌滚到我爷脚边。
我爷脸色大变,捡起钢镚儿问我:“哪来的?”
我从小就不太会撒谎,心里一慌,脱口道:“隔壁小虎子给的。”
“放屁!”我爷一把将我从床上拉起,把钢镚儿递到我眼前,“他会有这个?”
我一看,立马傻眼:昨晚二嘎子给我的,分明是现在通行的硬币,咋转天就变成我爷收藏的那种古代铜板儿了?铜板中间有个方孔,上头还有字,可惜我一个都认不得。
“还不老实交代?”我爷脸色铁青,就要去拿门边的竹帚。
我见他要动粗,立马认怂,也顾不得和二嘎子的君子协议了,把昨天怎么在河边遇到二嘎子、怎么和他上庙里捞钢镚儿,又怎么独自半夜回来,原原本本全告诉了他。
我爷听完,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作哪门子妖?那庙里头的贡钱也能随便拿的?”
我小驴脾气也上来了,撅嘴道:“谁让你不给我?你不给,我自个儿弄去,有错吗?”
“你——”我爷扬手要打,到半空又落了下去,突然老泪纵横,拍着大腿道,“我老江头本本分分大半辈子,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养了你这么个财迷心窍的混账玩意儿!”
他自个儿长吁短叹半天,忽然用力抓住我的胳膊,颤声道:“娃儿,听爷的话,咱把钱还回去。你要吃糖管爷要,要多少爷都买给你。这钱咱不能拿。听着没?”
“不!”我拧着性子。
我爷定定地看着我,长叹一声,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从裤兜拿出一枚跟我兜里一模一样的铜板儿,闷声道:“这是从二嘎子身上找到的。他死了,今早在河里发现的。”
“死了?”我脑袋嗡地一下,有点接受不来。
我爷叹息道:“爷不告诉你,就是怕吓着你,可你这孩子……太固执。唉,都是命啊!”顿了顿,他看着我道,“现在肯听爷的话了不?”
“爷我不想死……”我浑身颤抖,呜呜地哭起来。
我爷抚着我的脑袋安慰道:“只要你乖乖听话,爷保你没事。今晚自己去把钱还了,还完马上下山,爷在山脚下接你。记住,不管谁喊你都不许应他。听着没?”
“听着了。”我哭得都快把鼻涕吃进肚子里了。
当晚我遵照我爷的吩咐,把昨晚埋的钱挖了出来。让我后背发凉的是,那些本该是钢镚儿的钱,居然全成了铜板儿。我爷喊我用布兜把钱包起来,又让我揣了面八卦镜,拉着我出了镇口。到了山脚下,我爷再三嘱咐了几句,喊我自己上山。
小孩不怕鬼,但怕黑。一个人走夜路,还是山路,我心里扑棱棱的,总觉得黑暗中藏着凶狠的怪物,随时会扑出来把我吃掉,吓得连滚带爬,赶到池子前,也不含糊,将布兜里的铜板儿尽数倒回去,瞥眼瞅着池里的钱似乎又闪起了银光,也没多想,转身就想离开。
“成子哥……”身后忽然有人喊我。
声音很熟悉,飘飘悠悠地,从庙门深处传过来。
我顿时寒毛直竖——那是二嘎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