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我说你昨天晚上生意怎么样。
“没生意。”珊珊耸耸肩,叹了口气坐床上。
我疲惫地抬起头:“那你昨晚去哪儿了?”
“你知道雯姐吸毒么?”她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我知道尊煌那地方乱,有这事儿也不算稀奇,但我着实不知道一向拧得清的雯姐,竟然会在自己身上试验这种事。
我摇摇头:“我哪能知道这种事,别说她一向看我不舒坦,她就是再信任我,也不会告诉我这种事啊。”
“可不么?”珊珊叹了口气,屋子太小了,她只能在床上放个可折叠的小桌子,然后把饭菜铺在上面,“你知道尊煌的欧阳经理吧,他权利可大啊,每次他找雯姐谈话的时候还说,不要让下面的小姐沾两样东西。你知道哪两样么?”
我没什么精气神陪她唠这种事儿,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装作不像刚自杀的样子:“毒品和感情?”
“什么感情,这种地方谁会蠢到谈感情?”珊珊不屑地摆摆头。
这种地方,大概也只有我会蠢到谈感情吧,不仅谈了,还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是啥?”
“毒品和病啊。”珊珊挨着我坐下,“你也知道,小姐嘛,本来就容易染病。尊煌这种高端的夜总会,不可能留这些小姐的,谁染上病基本就玩完了。”
我点点头,愣了一会儿又把头抬起来,绕回一开始的问题:“所以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雯姐在戒毒,让我去她家盯着她。”
“搞笑吧。”我十分浮夸地干笑两声,“她戒毒能让你知道,而且你盯着她有什么用,该拦不住还是拦不住啊。”
“你这句话真是说对了!”珊珊露出一副很有故事的表情,唉声叹气道,“昨天半夜雯姐真的犯了病,跟个疯子似的在床上直哆嗦。我按我俩之前说好的,拿皮带给她手捆起来了,你知道怎么着了么?”
我摇摇头。
珊珊声情并茂道:“我就去烧个热水的功夫,回来雯姐居然用牙把皮带咬开了一大半,你知道皮带多硬。她边咬边拽,牙都给咬松了,我看到的时候嘴里全是血,跟刚吃了人一样。”
这事儿本来就挺渗的,珊珊这样一描述更是听上去十分。
我倒吸一口凉气:“后来呢?”
“后来我就给她捆身后了,那样没法咬啊。可你是不知道,就我解开那皮带的一瞬间,雯姐真是恨不得把我推地上掐死我啊。我跟你说,人真的不能吸毒,一吸毒,那根本就不像人了。”
我也是没想到,一向大姐大似的雯姐,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然有如此狼狈而可怖的一面。
珊珊叹了口气:“完了今天早上一醒,我给她把皮带一解。她说让我回家吧,这毒她不戒了。”
“她为啥这会儿要戒毒?”我不解。
珊珊故作神秘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没见过,就这短短几天,我经历的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少么。
珊珊小声道:“雯姐,要结婚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有资深的婊子要从良,也有清纯的姑娘要卖身。雯姐在这个场子里浸淫了几十年,如今竟然也要步入婚姻的殿堂。说实话,我曾经一直觉得她这种女人和婚姻是没有关系的,她就该孤独而富有地老死,这是她作孽一辈子的命。
而珊珊这样胆怯而单纯的女学生,就是该认真生活,认真结婚生子。可是再看面前的珊珊呢,我几乎已经认不出来,我甚至像是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雯姐。
“干嘛,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珊珊笑着推了我一把,“她说了,等她一走,就把她手下好多客人介绍给我,让我在尊煌好做一点。”
“她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
“因为我听话肯挣钱啊。”珊珊说这句话时一脸自豪,仿佛被雯姐善待,就像被皇帝宠幸了一样,可以一步升天,从此过上想过的生活。
我叹了口气,不知该笑还是该劝。我想起在尊煌见到何孟言的那一次,包厢里,躺在地上死鱼一般的珊珊,还有那些染血的酒瓶,那些发光的玻璃渣。那个画面如此清晰,仿佛就是昨天,又仿佛是上个世纪。
可是这一刻,我看着眼前的珊珊,我突然觉得她和我妈是一样的。
这个世上可恨的人,竟都如此值得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