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下定决心,不论淮西之战如何,都会在今日发起决战,淮西若胜,自是最好,淮西若败,那么自己更是应该尽快在淮东取得一场胜利,夺回扬州,用以遮蔽京口、建业。至于如何接应淮西、淮东两处战场,他已经托付给杨秀,杨秀这次一直在江夏大营掌控大局。
大雾越来越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陆灿轻叹一声,道:“出击。”
随着陆灿的一声命令,南楚水军向对岸袭去,隆盛七年大雍南征决定最终胜负的一战掀开了序幕。
瓜州,雍军旱寨之内,裴云本已入睡,虽然今夜雾锁寒江,但是多日来对岸南楚军的消极防御,让他也不免有些懈怠,虽然令雍军巡夜军士仔细留心江上动静,可是裴云并没有想到今日南楚军会大举进攻。
所以直到南楚水军到了雍军水寨边缘,才被雍军哨探发觉,一时之间,水寨旱寨金鼓齐鸣,雍军也是训练有素,纷纷出帐迎敌,大雾弥漫,岸上也是一片白茫茫的,只听见南楚军的喊杀声,以及被南楚军用火箭点燃的营寨升起的熊熊火光。
火光驱散了部分雾气,这时,已经披挂上阵的裴云令所有雍军都点燃火把,虽然火把的光亮成了南楚军的最好箭靶,但是在雍军的防范下还是很快稳住了阵脚,瓜州上下,火光通明,江岸上的大雾被驱散了六七成,可是江中依旧迷雾蒙蒙,雍军可以说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裴云只得下令严守旱寨水寨,令三军以弓箭还击。半夜苦战,到了天明时分,雍军已经击退数次南楚军的抢摊,但是水寨之内一片狼藉,裴云心中怒火熊熊。
天明之后,大雾渐渐散去,已经可以看清楚南楚军的战船了,这一看更是令裴云心中一惊,只见两千多艘舟船摆开水阵,在江中往来如飞,似乎迷雾根本不能阻碍他们的前进。把心一横,难得楚军肯出战,裴云下令大雍水军出寨迎敌,当然因为大雍水军只有千余舟船,两万之众,所以裴云下令己方不能越过江心,最好将南楚水军引到江边来,让岸上的雍军用弓箭相助。
一时之间,江中舟船横冲直撞,两军开始了激烈的水战,这些年来,雍军的水军也在江淮鏖战,精锐程度也是不减南楚水军,可是毕竟南楚水军势大,而且熟悉水文,战局很快就向南楚一方倾斜,裴云见状便下令己方水军暂时退守水寨。果然,在岸上雍军的威胁下,南楚水军并未继续进攻,而是返回南岸去了。
过了午时,吃饱喝足,休息之后恢复了精力的南楚水军再次出击,战势胶结,南楚水军攻不上瓜州,大雍水军也不能渡过江心。裴云站在江边,望着江心处迎风招展的陆灿大纛,心中越发不安。到了未时,水战越来越凶狠,南楚军放出许多小型战船,那些战船船头包着精铁,一撞之下,可以让雍军战船受到重创,这些小战船在南楚军艨艟斗舰的掩护下,如同狼群一般撕咬着雍军的战船,不时看到两军的战船覆没在江中,落水的将士几乎没有被拯救的可能,因为敌军的箭矢会无情的射穿他们的身躯,江水皆被血染,战船的残骸顺着江水东流而去。大雍的水军已经放弃了战胜的可能,只是紧紧地防守着水寨,不让南楚军破寨而入。南楚军在水寨之前有些无可奈何,雍军的步骑虽然不能水战,可是在旱寨里面射箭还是可以的。眼看战局只能这样僵持下去,裴云松了口气,本就没有胜过南楚水军的打算,这样的结果他并不觉得意外,只要南楚水军不能登上瓜州,那么局势就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到了申时末,残阳如血,彤云密布,寒风渐渐凛冽起来,南楚军却是越战越勇,丝毫没有退兵的打算,裴云心中忐忑不安。就在这时,江心楼船之上,陆灿接到了一封军报,合上军报,陆灿眼中露出粲然的光芒,高声道:“诸君,淮西大捷,我军大破雍军,斩首近三万,俘虏雍军四千人,阵斩敌将董山。”楼船上众人听了,都是高声欢呼,声音越来越响,这个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南楚水军,几乎所有将士都是欢呼着扑向雍军水寨,前仆后继,淮西胜利的激励,让他们不顾生死。他们的欢呼声,让雍军将士心中迷惑,但是也只能顽强地抵御着南楚军的攻击。过了小半个时辰,彤云更加浓厚,夕阳已经难以看到,天地间一片萧索昏暗,南楚军经过一天的苦战,攻势已经渐渐减弱,雍军都是精神一振,知道只要击退这次的进攻,今日之战就该结束了。
岂料就在这时,南楚军中再度传来欢呼,雍军都是大骇,四下环顾,一个雍军军士突然指着西边叫道:“敌人有援军。”凡是听到的人都向西面望去,只见天水交接之处,遮蔽江面的楼船艨艟正向瓜州而来。南楚援军到来的消息如同寒风一般迅速传开,雍军将领极目望去,那些舟船越来越近,几乎是可以看清楚上面站着的南楚军士的面庞,只是船上的旗帜被狂风吹得猎猎飞舞,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可是裴云心中豁然明了,除了江夏大营,南楚哪里还有可能有这样庞大的水军。战,还是不战,裴云眼中闪过坚毅的神色,高声道:“准备迎战!”
在夜幕低垂之际,江夏大营赶到瓜州,向雍军水陆大寨开始了猛攻,生力军的加入,让雍军的命运陷入了不可知的黑暗,此刻,积蓄了一天的力量,飞雪终于飘飘洒洒地落向大江,雪夜寒江,楼船艨艟,战火鲜血,绘制成了最绚丽的图画。
陆灿立在楼船之时,望着节节败退的雍军,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忍不住望向手中的淮西军报,在文书之后,分明有一封石观的私人书信,上面写着这样的文字。
“少将军身先士卒,奋勇作战,深得淮西军民之心,且与绣儿联手阵斩董山,虽然颇有少年意气,以致险遭不测,然大将军有子如龙虎,乃是南楚之幸,陆氏之幸。”
十一月二十二日,清晨,淮东雍军终于全线溃败,裴云率白衣营亲自断后,南楚军重夺扬州。然而淮东的局势仍然没有更好的变化,骆娄真在淮东的暴虐,让淮东平民对南楚缺乏信任,所以裴云得以退守楚州、泗州,虽然其他府县都被南楚军收复,可是雍军仍然掌握着侵略淮东的前沿重镇。而南楚虽然取得两场大捷,兵力也是损失惨重,所以陆灿只得留大将守扬州、扼广陵,在淮东成了两军对峙之局。而在淮西,虽然南楚军借机收复了钟离,可是崔珏退守宿州,淮西军力不足,无法进一步威胁徐州。
隆盛七年的大雍南征,双方都损失了十万以上的士卒,勉强可以说是打了个平手,南楚惨胜,雍军惨败,淮东重镇楚州、泗州的陷落,是雍军占了上风,可是裴云被牵制在淮东战场,南楚淮西军随时可以进犯大雍控制的宿州、徐州,这里又是南楚占了上风。这一战获得最大利益的便是南楚大将军陆灿,夺回了淮东的军权,淮西、瓜州渡两场大捷,让陆灿的声名如日中天,南楚军方自此只有一个声音,加以时日,不难稳固江淮,到时候大雍南征再无希望,天下即将陷入南北分治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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