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
阴风凄冽,万鬼嚎哭。
从人界度化而来的阴魂,正排着长长的队伍依次登上渡船,度过冥河,抵达真正的冥界。
在踏上渡船之前,它们还保持着生而为人时的模样,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或富或穷,它们还会遗留着生前的几分脾性,或卑微或自大,闹事哀嚎者十之七八。维护秩序的冥使手中持着一把白骨鞭,它们双目通红凶神恶煞,发现不听话者就会催动长鞭将其赶回队伍,那长鞭黑烟围绕,只对阴魂灵体起作用,鞭策到身痛至百骸,到最后所有阴魂都会乖乖登上渡船。
渡船无人驾驶,阴魂满后便会自动弑离岸边。
谁也看不到冥河对岸是什么风景,冥河上一片烟雾朦胧,只能偶尔看到不时有白骨从河中飘过。
“真无情。”端坐在冥河上空,隐身在蒸腾黑气中的闻仲叹道。
一旁,头戴黑石冠身穿乌色长袍的男人瞥了闻仲一眼,冷声哼道:“普化天尊若是心怀不忍,不如去万鬼窟走一趟。”
“去哪儿干嘛?”虽然没去过,但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闻仲摇头,“我不去。”
“万鬼窟都是身陷万重罪孽无法超脱自然的阴魂。”男人面无表情,“你可以去超度他们。”
“超度是和尚的活儿。”他才不要接这种鬼差事,闻仲摆手,“再说我都退休这么多年了,轮谁也轮不上我。”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插手灵龙一事?”
与鹤发童颜的闻仲不同,乌袍男子发束高冠,穿着一丝不苟,五官严厉而庄肃。只是一双眼睛始终闭着,给人感觉十分冷酷,难以靠近。
“你以为我很想管闲事吗?”闻仲翻个白眼,“明明是你家小仙找到我哪儿去的!”
“不离?”男子一顿,“他已失踪多日,原来是在你那儿。”
“哼,还不是你整天冰着一张脸,吓得人家不敢回来。”闻仲不怕死的用手戳着男子的唇角,“我说你就不能笑上一笑?你这样很容易面瘫的。”
已经面瘫数千年的男人没有阻止闻仲的动手动脚,他继续道:“不过,你既然肯插手此事,我也方便不少。”
“哎哎哎,我是插手了没错。”闻仲连忙往外推,“但主力还是你啊,我就负责给你传递传递消息。”
“谢谢。”男人微微垂首。
对于一本正经道谢的同僚,饶是厚脸皮的闻仲向来也没什么对策。
“我刚得到的消息,小灵龙神魄已毁,照着日子计算,早该魂飞魄散。”闻仲扯回话题,“他在人界交了几个朋友,现下正在昆仑山上求助,估计是得了什么延续灵气的法子。不过想要修复神魄,还得回神界。”
“嗯。”男人点头。
“你嗯个什么劲儿啊!”闻仲一脸恨铁不成钢,“我就两个兵,还都是不许插手凡界事的门神,你还不快点派人把小灵龙给抓回来。凡界的法子再多,也赶不上神界啊。”
男人不语。
闻仲挑眉:“你该不会真想让小灵龙在凡界魂飞魄散吧?他可是千年来少成的灵龙,据我所知,天界还指望它回归神位去收拾近来一直蠢蠢欲动的龙族……”
男人叹气:“灵龙天劫已应,此时带它回来,并非上上之策。”
听到这里,闻仲脸色微僵:“小灵龙的天劫到底是什么?我看你提起此事就唉声叹气。”
“自然是与冥界有关。”男人闭着双眸并未睁开,他再次望向冥河方向,好似这样就能将冥河此时发生的一切都纳入眼中。
踏上渡船上的阴魂会在冥河上被消除前生记忆,化为真正的灵魄,而后回归自然,重进六道。冥界并非关押灵魄之地,只是阴魂再世为生灵的一个中转站。
会扣留在冥界的,都是些凶神恶煞身负千万罪孽的阴魂,冥河洗不净他们的冤孽,又不能放他们重回六道,便关押在万鬼窟。日夜以冥火烤之,冥河洗之,受尽万般折磨来洁净魂灵,最终化作灵魄再度踏入六道。
见男人不愿意多说,闻仲也懒得多问。
“你坐镇这冥界年数也不少了。”闻仲劝道,“神界的老家伙隐退的隐退,涅槃的涅槃,走得也七七八八,要我说,你不如也早日把位置让出来,交给下一代,让他们折腾去,何苦日日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受苦受累还不讨好。”
“再说神界的新主,早就对咱们这帮老家伙有意见了,我看你屁股下的这把椅子也坐不了多久。”
男人摇摇头,似乎对闻仲的说法不以为然,他垂着眸低声叹道:“灵龙此劫一过,我自会给新主一个交代。”
闻仲皱起眉头,照眼前同僚的说法,那小灵龙的天劫似乎不是普普通通的一道天雷就能解决的。又和冥界挂钩……难不成神界刚经过一阵浩荡,冥界也要再来一波?
“我说,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仁圣大帝微微颔首,算是承了老朋友普化天尊的情。
闻仲不再言语,他挠挠头,觉得自己还是回老窝钓钓鱼喝喝茶比较舒服,他已数千年不曾问过世事,现在越发觉得六道之事麻烦的很,懒得去照应。
“也罢,我这就回了。”闻仲起身,他捋捋银发,“我会让小门神把你家小仙送回来,我看那小仙资质也不错,你就随随便便打骂两句,可别重罚。”
“好。”仁圣大帝点头。
闻仲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仁圣大帝只身单影,孤陌的盘膝坐在冥河之上,虽双眸紧闭,却能日日描绘的出冥河之上来来往往的渡船。
又有一个阴魂因无法被冥河水洗净罪孽而被阴兵押进万鬼窟,仁圣大帝下意识牵了一丝阴魂记忆悬于掌中。
晃动不已的记忆银丝勾勒出一幅幅死者生前的画面,病重多时的岣嵝老妪,有一孝媳日夜照看,每月都会收到丈夫寄来的月银,从不肯扯新衣画新妆,一心扑在老妪与孩童身上。战马嘶鸣,万千战士奔在前线,有一勇猛将士手起刀落斩下人头,挂于腰间,嘶吼着再次冲进了人群。
一个人头,一钱银子。
杀尽了敌手的将士远望,念想重返家乡之日,老娘已病好,妻子穿戴一新等在村口,告知他两个儿子又得了先生的夸奖。
下一刻,长枪穿胸而过,鲜血染红了天际。
仁圣大帝掐灭了手中的闪烁不止的记忆银丝。
近年来,万鬼窟的战鬼数量越发多了,这些身背成千上万条性命的阴魂,是最难洗净罪孽的存在。
看来,凡界也不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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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闻人七将随身携带的母萤石放到寒冰床上,打算等床暖和一点再去休息。
“那是什么?”洛白眼尖的瞧见了那块平滑的乳白色石子。
“是六丑交给我的。”闻人七将昨夜六丑的话复述给洛白,“说是于我有益,要我日日带着。”
“比赛的时候那股强大的压强,就是这石头发出来的?”洛白好奇,那股灵压对他虽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但林英明显受影响很大,整个人都捂着耳朵趴伏在了看台上。
闻人七摇头,她摸了摸手背上,轻声道:“是你救了我。”
“我?”洛白指着自己,一脸惊讶,“可我什么都没做……”
闻人七将洛白拉到床前坐下,将右手伸到他的面前:“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洛白拉住闻人七的手左看右看,又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嗯……我感受到了……”
闻人七欣喜的凑上前去,“感受到了什么?是不是自己的灵力?”
洛白细细摩挲着闻人七的指尖,睁开眼瞧着闻人七,唇角微微一勾,吧唧一声亲在了闻人七的手背上。
“你干嘛!”闻人七脸一红,抬手就要敲上洛白的脑门,却被洛白反手捉住。
“……”
这下可好,两只手都被洛白给拽住了,闻人七使了使劲,发现抽不回,干脆放弃,任洛白握着。
洛白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盯着闻人七。
闻人七被洛白看得心里发毛,唬道:“你老瞪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洛白咧嘴笑了:“七七,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嗯?”闻人七眨着眼看着洛白。
“你很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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