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得与林家三个族老以及跟林庭训关系最近的一个堂侄子林续宏都在。看见林缚走进来,他们忙都站起来相迎。
林缚说道:“噩耗接二连三而来,家主是林家顶梁柱,如今顶梁柱垮了,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六夫人、七夫人、小公子还有三位叔祖请节哀顺变,林家诸多事还要依仗大家拿主意啊。有什么需要林缚做的,你们只管吩咐一声。”请三个族老坐下来商议事情,又朝林梦得作揖道,“后事怎么办,几位夫人与叔祖们拿主意,有什么事情,吩咐景中去办就是;请梦得叔陪我去瞻家主最后遗容……”
河口这边第二座围拢屋已经建成,林家人到江宁来避难,林景中挤出五栋独院,将林家人临时安置里面。
跟林家大宅的精致院落不同,围拢屋里的独院都很简陋,土墙茅草屋顶,院子里也只有三间正屋、两间耳房,普通人家能勉强安顿下来,享受惯大屋豪宅的林家人来说,当真是十分的艰苦。
从上林里逃出来的普通难民安置条件更艰苦,通常一家几口人挤一座狭小而简陋的窝棚遮风挡雨;不过普通民众也容易满足,逃难途中还能有热饭吃,还能有遮风挡雨的窝棚可住,已经很让他们安心了。
当然了,林家在江宁的产业也不小,在城里立时准备一两座大院子来安顿几位夫人也是可以做到的,再说城里的集云居也空着。不过林梦得他们记得林缚在古棠县吩咐过诸事要等他回来做决断,就与林景中他们一起找了许多借口让大家都暂时滞留在河口。
林缚拂晓时分赶回来,那时大家都在睡觉,他本人也累得不行,还没有来得及去关心林家人以及上林里逃难民众的安置情况。
走到草堂外,往林庭训停棂的围拢屋走去,林缚问林梦得:“怎么大家都到草堂来?”
林庭训逝世本身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关键后事要如何处置。
林缚是已经自立门户的旁支子弟,治丧之事容不得他做主,即使诸夫人与三个族老考虑到河口是他的地盘,派人过来报丧请他一起去商议后事就可以了,实在没有必要一起到草堂来商议丧事。
“家主在咽气前清醒过片刻,将几位夫人跟族老还有我叫过去,只是没来得及通知你……”林梦得说道。
“没必要通知我,我知道,”林缚说道,“家主有什么遗言?”
“家主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要大家尽力扶持小公子,还说你始终是林家的子弟,希望几位夫人跟族老在他过身后劝你同意让集云社能回归林家!”林梦得说道。
“呃,”林缚停下脚步,看着林梦得,问道,“是真是假?”
“这事能说谎吗?”林梦得苦笑道,“可不是我一人在场。”
林缚手托着下颔,待走过两拨人都奇怪的看过来,林缚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他又往前走,边走边问林梦得:“你说二老爷、大公子会不会起疑心?”
“二老爷跟大公子起什么疑心?能起什么疑心?”林梦得反问道。
“林家经不起折腾啊……”林缚叹道,“事情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林缚没想到林庭训卧床半年,不能言、不能动,脑子却是清楚的,他毕竟不知道林庭训死前是怎么想的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上林里失陷,林家人大多数都避难江宁,集云社若是此时能回归林族,又是扶持年仅十一岁的林续熙为家主,林缚自然就能名正言顺的主持林家大小事务,将林家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已经不是林庭训遗言真假的问题,而是二老爷林庭立与大公子林续文会不会认可这样的安排;再一个,林宗海为了控制林族大权,半年多来上跳下窜,此时他就能坐看给他林缚做嫁衣?
走进给林庭训临时准备的灵堂里,林庭训回光返照时就让人给他换了寿衣,此时躺在堂屋的门板上;林缚看着枯瘦只剩下皮包骨的林庭训的遗体,竟是猜不透他死前是怎么想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林缚伸手摸了摸林庭训缰硬而冰凉的手腕,才下定决心跟林梦得说道:“家主既然说要大家扶持小公子,那就遵照家主的遗训办好了;但是林家大小事务,我不参与,现在还不是集云社回归林家的时候……”
“为什么?”林梦得疑惑不解的问道,“林家遭此重挫,我认为没有谁能比你更合适带领林家走出困境。即使二老爷与大公子会起疑心,但是家主的遗言几位夫人跟族老都亲耳所闻,真的假不了;不管最终如何,我都会站到你这一边。”
林梦得心里焦急得很,这些年来,他虽然在江宁主事,但总是想着自己只是旁支子弟,对自己在林家的地位并没有很深的认同与自得,与其去扶持年幼无知的小公子,他更愿意辅助林缚掌握林族大权。
此时正是林缚掌握林家的大好时机,有天时、有地利,有家主林庭训的遗言,又明正而言顺,他没有想到林缚竟然退缩了。
上林里失陷,林家损失极大,算是遇到重挫,但是林家此时运抵江宁来的金银财富折银就不下二十万两,林家在江宁、由林梦得主事的产业也不小。就算上林里此时给湖盗流寇占踞,就算林家在上林里的宅子跟来不及带走的大小贵物件都给湖盗流寇抢走烧毁糟糕掉,但是林家在上林里周边两万亩良田以及在上林里的数百亩地产始终在那里,待官府收复上林里,那里田产与地产自然还是回归到林家手里。
林梦得绝没有想到林缚会在如此大好时机前退缩,他也急不择言的对林缚说道:“你是很决断的人,此时怎么可以顾虑东顾虑西呢?”
林缚平静的看着林梦得,问道:“梦得叔,我能够信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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