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长孙庚将昨夜逃监案具结书写毕送来,林缚签署后使人先送去按察使司议刑备案,他在河口耽搁到午前才动身进城,让柳月儿也随他一起进城。柳月儿这一个多月都住在城外,虽说有平时什么东西要添置可以托付其他进城办事的人,但总有些不便托别人的私密物品要买,再说整日闷在河口草堂,日久也会烦弃,偶尔需进城换一下心情。
进城之后,林缚要先去按察使司“拜码头”去,午间还要邀同僚到酒楼里联络感情,让柳月儿先去东市闲逛。虽然城里特别是东市附近权富居住、衙门集中之所的治安要比城外好很多,但也免不得有市井狂徒出现,林缚带了四个护卫武卒进城,便让四个护卫武卒都护从柳月儿坐马车去东市。林缚此时只是从九品司狱官,进城之后还是需要做人低调,去按察使司衙门只将周普当作随扈带在身边。
昨夜逃监之事在按察使司已传开,林缚刚到按察使司要先去参拜顶头上司按察佥事肖玄畴,却给杨朴截了道,顾悟尘要他立时过去。
“我让杨释一早就进城来,杨叔可曾与他见到?”林缚私下里也想与杨朴搞好关系,不会冷冰冰以官职相称,杨朴虽说是顾家仆,但追随顾悟尘出生入死,就连顾嗣元敢在杨朴拿少爷姿态也会给顾悟尘教训,林缚自然更不会不知好歹。
“见过了,他娘留他在宅子里,连正事也耽搁了……”杨朴说道。他清晨还跟儿子说了一会儿话,清狱之前,他心里是清楚杨释对林缚是有成见的,所以还担心杨释到岛上之后会跟林缚闹矛盾给林缚找机会修理,但是此番回来杨释提起林缚时,态度跟以往迥然不同,甚至顾嗣元流露出对林缚不屑的神态时,杨释当时的态度还明显变得冷淡起来。杨朴还是有些担忧,林缚在这短时间里绽放的光芒太耀眼了,以致让人有刺目的感觉,只不过顾悟尘对林缚却更加的信任跟依赖,也纵容林缚利用集云社图谋私利。杨朴心想也许自己是杞人忧天,林缚再强势、再有野心,也仅仅是举子出身的从九品文官,又焉能妨主?
林缚不知道杨朴心里想什么,跟着他先去见顾悟尘,走进顾悟尘署理公事的厅里,看到他的顶头上司肖玄畴也在,才知道顾悟尘是有正事找自己,也守规矩的施礼问道:“二位大人见召,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早间使人送来的具结书所述逃监之事可都是具实陈述?”顾悟尘让人给林缚搬椅子坐到他案前。
“不敢欺瞒两位大人。”林缚说道。
“那就好,”顾悟尘将具结书交给按察签事肖玄畴,说道,“此事就请辛苦肖佥事跑一趟将情况核实清楚再给贾大人具呈……”
“顾大人谨慎,换作他人早就将此等明德之事大书特书了……”肖玄畴说道。
“还是谨慎些好。”顾悟尘笑道。
林缚听说顾悟尘要肖玄畴亲自去狱岛核查昨夜逃监之事,忙说道:“肖大人何时起身,我随你一起回去?”
“你难得进城一趟,无妨,”顾悟尘笑道,“也免得你回去给我做什么手脚,肖佥事过去,岛上有书办陈述案情就可以了……”
肖玄畴退出去,顾悟尘才说道:“此事你办得甚好,等肖佥事核实归来堵住别人的嘴,按察使司这边先具文呈刑部请功;看刑部那边态度,我再具书给汤公与张相,看是否可使都察院风闻奏事进逞御览……”
“怕是难免会有人腹诽这边只是妇人之仁……”林缚没想到顾悟尘会如此重视此事,听他说有可能进呈御览、奏禀皇帝,倒有些忐忑。
“高祖时筹铁书立刑律时就定下‘恤刑悯囚’之制,‘逃监以求增刑’仍明德之事,上合高祖圣训,腹诽难免,但有人敢明言?”顾悟尘对官样文章的模式是十分的清楚,安抚林缚说道。
林缚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此时各地都是坏消息,也许需要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来粉饰太平,此事对顾悟尘也有莫大的好处,一旦此事能进逞御览,就相当于给重提牢城之议铺在中枢铺平第一步台阶,按察使司这边也要邀功。
见顾悟尘这边都打定主意,林缚也没有其他话说,只说道:“都是大人督导之功,肖签事也指导有方,狱岛才有当下成绩……”按照规矩,真要请功,也是按察使与按察副使、按察签事的名字在前面,这边一切都刚起步,林缚还怕得功太显给挪到别处去就得不偿失了,当然了,这种可能性也低,顾悟尘此时是不会让他离开狱岛的。
顾悟尘笑了笑,说道:“我们昨日才见过,你进城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要留在我这里了……”
林缚也不跟顾悟尘客套,他午间所宴请的同僚都是按察使司中低级官吏,顾悟尘列席反而会让大家都生出拘束。又在顾悟尘房里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按察使司受其他府司挤兑,办事难以推进的琐碎事。
在其他郡,按察使司有监察大权,按察使司要办什么事情,宣抚使司与提督府都相当配合,府县等下级衙门更是言听计从。偏偏江东郡情况特殊,江宁府与江宁守备将军府本来就是与三司等同甚至更高的超级衙门,再加上城内高官显爵众多,有些守陵官虽然没有实权,声望与影响却是极大,使得江宁的局面要比其他郡复杂十倍百倍,也怪顾悟尘顶着楚党新贵的光环来还是遇到重重阻止。
也恰恰是顾悟尘是楚党新贵,而楚党又有望入主中枢,江宁这边的地方势力对顾悟尘更是戒备,不希望给一个强势人物将原先的地方势力平衡给打破掉,暗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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